陈家在扬州城经营多年,交际甚广,所以此次主母去世,前来吊唁的人接连不断。
陈枫韦满脸情凄意切,与一众客人互相问候寒暄,又追忆爱妻之贤,诉说丧妻之痛。
大家都是前来哀悼慰问的,自然都请他千万要节哀,多多保重自身。
舒窈有时会冷眼旁观这位姨父的绝佳演技。
纵使死者为大,灵前要表露出悲切,可人活着的时候他不珍视,死后摆出这副样子又给谁看呢?
只可怜,姨母生前得不到应有的对待,离世后还得被这样的虚伪戏码膈应。
陈氏一族女眷中,有几位长辈也来了,自地帮忙操持着。
而自姐姐去世起,一连折腾了好些天的孟氏,总算能停下来手里的事,作些葬礼之后的打算了。
停棺十日,终于到了出殡的日子。
因孟婉无子,只由养子陈陵景代为摔盆起灵。
送葬队伍一路吹吹打打,扬纸钱,遇有路祭,便停下来祭奠和答谢,随即又起棺继续前行。
陈氏一族的族墓位于扬州城外的一座青山脚下,依山傍水,景色秀丽,倒是块风水宝地。
队伍行至已经挖好的墓坑前,抬棺的人确定了方位,将棺木徐徐放下,随后开始铲土掩埋。
孟氏亲眼见姐姐落葬,想起从前种种,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世间所有的离别,惟有阴阳两隔最令人措手不及,也最为无力……
陈陵景眨眨泛酸的眼眶,极目远眺这一片绿水青山,天地之大,愈显得自己孑然一身……
丧事告一段落后,也快到孟氏和舒窈返京的日子了。
这一天,孟氏正看着雪茶指挥几个婆子收拾行李。
雪茶小心地问道“大娘子,床边那个带锁的黑匣子……您可是要亲自收着?”
孟氏愣了愣,“那是姐姐给我的东西,拿来吧。”
雪茶递过来,孟氏捧着那个匣子出神……
她想起孟婉那晚的神情和语气,想起自己一张张地翻过那一沓地契房契,想起临走前偷偷塞到她手里的库房钥匙……
孟氏惊觉,这一趟扬州之行,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重病的姐姐,而是在给那个孩子铺路……
这日,陈枫韦在外忙着应酬远道而来的客人,直到夜深了才归家。
还没踏进主院的门槛,一旁的小厮就悄声提醒他说“那位李家大娘子在厅里候着。”
陈枫韦晓得妻子的丧事差不多结束了,这位姨妹大抵是来辞行的。
远来毕竟是客,客来客往,总不能失了礼数,更遑论李家如今这样高的权势和地位。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一脸和气地进了门。
谁知,他一进去才现,厅内除了孟氏和舒窈,还站着一个于小娘。
陈枫韦罕见地对他这位宠妾皱了皱眉,说道“你在此做甚?”
于小娘听闻孟氏带着女儿来找家里的主君,说是有事商谈。
主君不在,而她一半是想凑热闹,一半是有心在这个一贯看不上她的李家大娘子面前晃一晃。
你不是瞧不上我这个妾吗?呵,主母不在了,我这个妾不仅揽了家事,还能随时随地出入主院呢。
孟婉压了她这么多年,现在人都死了,还不许她来气气孟家的人吗?
于是她笑盈盈地过来招呼,“李家大娘子,您久等了。官人现下酬客还未回,您若是有事,只管让奴替您带话。”
只可惜,孟氏压根儿没把她放在眼里。
原来孟氏总会出言呛她几句,或是翻个白眼,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如今倒好,连眼神也不屑给她了。
自她进来起,孟氏就倚在桌案上闭目养神。
舒窈在一旁喝茶,也一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