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太才说了一句“事出突然,若是早早便知道,不会把宁氏留在外头”
,接着宁氏就跟疯了一般喷出些畜生才说得出的话辞。
李老太太听到她说第一句话时,脸色便变了,她将手中茶碗重重放在桌上,碗盖受不住力,一下子就碎了。
她这般愤怒,宁氏却还一直说个不停,语气十分刻薄:“我知道我碍了老祖宗的眼,老太太为了外人罚起自家曾孙媳一点都不眨眼……不知道那些个外人以后会不会为老祖宗摔盆送终。”
“世道变了,那些攀高枝的人奉承得老祖宗高兴,老祖宗便偏听偏信,当起了糊涂虫,闹得家宅不宁,老太太便心安了!”
李老太太年纪大,在船上本来就有些水土不服,再加上跟众人一块熬夜,之后又和水营的人应酬了一场,气血上涌之下,就被气得晕过去了。
大丫鬟越说越气,没忍住跟宋师竹便说了好些话出来,之后才意识到眼前的人便是宁氏影射的那一位,她脸红了一下,道:“封娘子,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前夜真是多得您和封举人谨慎,否则那么多水贼上来,我们都要遭殃了。”
她顿了一下,没说三少奶奶真的是白眼狼,腾大爷都说了,当夜幸得封举人射死了想要对宁氏不轨的贼人,宁氏才能无碍,可她转过头来便能说出这种话。
大丫鬟叹了一声,李老太太病了之后,李腾深恨宁氏忤逆,拿了一把大锁把她锁在屋里,这回是真正的禁足了。
而韩氏和李随玉两人都对宁氏没什么好感,此时一个正在处理水贼的后续之事,一个在厨下亲自为老太太熬药,也都不在这里。
宋师竹却没想到宁氏这一回虽然把仇恨范围扩大,可对她还是恨得深沉。
事情闹到这般地步,虽然李家不少人对她和封恒都带着感激,但宁氏才是李家的曾孙媳。间不疏亲的道理,宋师竹还是明白的。
她打算待会跟表兄和封恒商量一下在前头渡口下船的事,对着大丫鬟只道:“待会老太太醒了我再过来看她。”
这几日风大,日头也不错。
出了李老太太的舱室后,宋师竹走在船舷上思考事情,突然便看到高六娘从对面的护卫船上像只小鸟一般,轻盈地跳到这一边来。
因着动作太大,还惹来李家家丁的注视。
高六娘却一点不在乎,她对宋师竹笑呵呵道:“三少奶奶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吧?”
先前宁氏对她说三道四那一回,高六娘一直记在心里,此时就有些辛灾乐祸的意思。
她压低声音道:“不都说大户人家讲究礼数规矩吗,那个三少奶奶把李家老太太气成这样,这回得被休了吧?”
宋师竹道:“……高姐姐也太八卦了。”
高六娘也不生气,笑呵呵道:“我就是看贱人倒霉高兴而已。”
她还对宋师竹道,“你也该高兴一下,我听李家那些丫鬟说她经常欺负你……”
她顿了一下,“这一回虽然有我们镖局跟着,这十几船的人要不是你和封兄弟谨慎,都得死伤不少。他们家要是不对你表示表示,还是个人吗。”
高六娘语气里有些不客气。他们江湖人讲的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只封家小夫妻先前的准备提醒,就值多少人命了。
知道宁氏受罪后,宋师竹当然也高兴,但她是因着气坏了李老太太才获罪……宋师竹叹了一下,老太太人还是不错的,她有些高兴不起来。
宋师竹想了想自己刚才的决定,便跟高六娘铺垫他们可能会先下船的事。
宋师竹先前便跟她说过封恒上京考会试的事,高六娘一只蒲扇般的大手立刻就落到她肩膀上,恨铁不成钢道:“你干嘛那么自觉,脸皮就不能学着人家厚一点吗,现在已经快六月,走陆路到京城还得一个多月,封兄弟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复习,还考个屁试?”
因为看宋师竹顺眼,高六娘又提点她两句:“又不是你做错事,不值当为了个贱人坏了封兄弟的前程。”
高六娘一口一个贱人说得欢快,宋师竹突然也醍醐灌顶了。
她做错了什么?
因着封恒和李先生有师徒关系,她对着宁氏一直相让,这两回也是尽心尽力帮着李家。
就连前夜那么危险,她也没有因为先前的摩擦就不管宁氏,她让秦嬷嬷去接人,宁氏自己跑了出来关她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