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然跟这位表姐见面不过几回,如今自己的老底却都被他爹给捅出来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当我愿意吗?”
他顿了一下:“你们都不知道我有多难受!”
“确实不知道。”
宋师竹老实道,“我就是知道要是那位李先生心胸狭窄些,整个李家都要跟着你丢脸了。”
她想了想,又问道:“不然你跟我说说你当然究竟在想什么,我还是挺好奇的。”
宋师竹自觉请教态度十分良好,没想到李玉然却觉得她在讽刺她,咬牙道:“表姐要是不想帮忙,就别说风凉话了!”
宋师竹立刻看向舅舅,李舅舅立时呵斥:“你怎么跟你表姐说话的?”
求情是这么个求法吗?
李玉然在父亲压迫的目光中,深深呼出一口气,道歉道:“我说错话了。”
李舅舅听他说完,又道:“竹姐儿,你看……”
宋师竹心疼舅舅为了一个庶子在她面前几次低声下气,便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我不愿意帮。”
要是别的事,她能帮也会帮一把。可是事关举业大事,她不想让封恒眼睁睁与一位名师擦肩而过。
别说她和李玉然的情分不到那份上,就算到了,宋师竹也不会强求封恒为她牺牲。
李舅舅见她说的直接,不由叹气道:“算了,命该如此,该是如何就是如何。”
他本来想着卖了自己这张老脸,为儿子求个出路。可如今看着外甥女的模样,也知道宋师竹是不会搭手了。
李玉然看着他爹不过说了几句就妥协认输了,磨了磨牙,突然道:“要是站在面前的是大哥,竹表姐会不会也这么说?”
这句话出口后,他笑了笑,就像想通了什么事情一样,最后的犹豫也没了,看着登时看过来的宋师竹和亲爹,一幅破罐破摔的倔强:“我说错了吗,表姐和大哥从小情分就好,要是今日出事的是大哥,表姐就算要牺牲表姐夫的利益,也不会有半点皱眉。”
话里意思不仅暧昧更是诛心,宋师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一旁的李舅舅更是庆幸封恒被打发走了,否则要是听到这一句话,不知要如何多想。他气得肚腹起伏,骂道:“你说什么胡话呢?”
既然都到了这一步了,李玉然讽刺道:“我说的有错吗?大哥什么都比我强,运气比我好,就连表姐也待他最好。同是李家子弟,他早我一年入学,便不需要跟我一般争抢今年的入学名额。我又不是考不到功名!为什么我就不能跟大哥一样进府学?”
李舅舅别看平时笑呵呵的,阴着一张脸时也十分可怕:“你的意思是,你就是为着跟你大哥攀比,所以才做出了这桩事?”
他声音低沉,藏着一簇怒火,李玉然表情顿时僵在脸上,半响才自嘲道:“我现在也比不上大哥了。”
今年府学的名气随着大儒坐镇,变得更加灼手可热。李玉然当然也向往着能成为大儒的弟子。可他只是一个庶子,他爹不会全心全意地帮他。
李玉然只能另辟蹊径。
他那位大哥,从小在家里就是头一份,他拼了全力才考上秀才,可惜还是功败垂成。
少年嘴角微微挑了起来,眼里却冒起了水光,一脸的冷漠。
宋师竹看着他这幅满天下人都对不起他的模样,觉得自己真是无妄之灾。
幸好舅舅脑子还算清明。
李舅舅刚才听见庶子脱口而出的话时,心里真是一个咯噔。就连昨夜接到李先生那封信时,他的心情都没有现在这么糟糕透顶。敢情他这十几年给吃给穿还送他念书,就养出了一个只会跟嫡兄攀比,胸中没有一丝大志的玩意儿。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对宋师竹道:“这件事是舅舅不对,为难你了。”
他为人做事一向当机立断,今日总算看明白了儿子是幅什么德行,这一行也不算没有结果。
宋师竹点了点头,李玉然似乎还有话说,但舅舅蒲扇一般的大巴掌立时煽了过去,接着他脸上就红起几个指印。
刚才在她面前还一脸被辜负的李玉然,这回才叫真的没面子,一脸的不敢置信。可李舅舅体型彪胖,抓起儿子就跟母鸡抓小鸡一样,提溜着他的领口就出去了,就连儿子两次在门槛踉跄挣扎,他也毫不留情。
送走舅舅和李玉然后,宋师竹默默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螺狮刚才一直在里间,此时出来同情地看着她,道:“少奶奶,您为舅爷伤心吗?”
宋师竹摇摇头,她不伤心,舅舅今日一番慈父心肠错付,可李家不止李玉然一个庶子,这种事今日不发生,明日也会发生,迟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