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想让他看看,也是在这三年多的时间里,我在鼎盛,从一个普工到班长,再到“叱诧风云”
的大班,眼看就要到主任级别了。与他最先对我不适合带班,也做不了管理的判定将会越去越远。
我要告诉他,我不仅能带班,不仅能做基层管理,我还要迎着新世纪的阳光,走上更高的位置来实现自身价值。
‘吃水不忘挖井人’。让我转变观念,改变自己走向另一个人生高度的人还是林正志。
我在南江鼎盛上班的日子里,从没给他这个牵引人丢过脸,也没给他带去过任何麻烦。
相反,许多时候,都是他故意在找我的麻烦。动不动就当众人的面,教训我这个做得不当那个做的不妥,以撇清我和他与众不同的老交情关系。
倒是朱小宝科长和其他在厂任职的股东们,对我有时好端端的,就被被林正志当成出气筒而经常帮我说几句好话,显得我值得他们同情。
事实上,我也清楚林正志对我的“教训”
,是为了防止年轻冲动的我,会在某一日觉得自己“功高盖主”
而不再听从于他,站上其他股东的阵容。
但是,我能在许诺与工资一样苍白的熟人老板厂子里,坚守三年之久的表现,又让他自信自己不会看错我。所以,每一次与我争执之后,最先服输认错的,都会是他。
这点,我非常敬佩他。换作我,我是做不到的。
作为董事长,在一个班长面前,错也错得理所当然,用不着道歉。但他总会找机会跟我解释说如果他不直接教训我,我就没机会解释得清被其他人冤枉的可能。
好像他是我的家长,能管着我,能教训我,全是为了我好。
虽然我当时想不通,他为什么要为了我好而误会我,听进每个企业都不缺的小人的挑唆。但他那样做,确实带给我非常多的,除他之外的表扬和赞赏。
用良心话说,他其实是在刻意栽培我成为他可托付的生产管理人。
我得感谢他多年的栽培,唯他的指令,绝对服从。
基于我有着全鼎盛公认的“老林影子”
的身份,以及长年在车间一线工作的扎实功底,水到渠成,到鼎盛搬迁需要分派适合人选时,除了不太熟悉我的总经理盛定海外,其他的股东倒都指望我这个老实人能去顶山,帮他们看着点即将脱笼而远离他们约束的总经理。
于是,我这个依旧身无分文的“末代万元户”
,一为报答林正志,二为自己能实现家人对我多年的期望,三为自己还未丧失的一些梦想,欣然接受作为“主任”
的身份,被派往顶山,继续为老板们卖命赚钱。
至于那个我等来了新世纪,也没等到他来“东山再起”
的熟人老板,估计再也没有机会找我要个说法了。
我将要与他、以及他那些变卖了他资产的亲戚,从此就像是成了阴阳两相隔、茫茫无见期的两个世界里的人了。
2ooo年,千禧龙年。
我躺在脚臭味混合着说话口气中带有浓烈白酒味的、空气浑浊到几乎让我窒息的卧铺客车上,踏上了刚开始神往的顶山。
然而,我寄予厚望的顶山,在2ooo年后的那几年里,我经常要绞尽脑汁地想,想着该怎样去跟那些关心我、惦记着我生活状况的朋友坦白呢?
我长途跋涉,踌躇满志要混出个名堂来的顶山,居然是个“鸟不拉屎”
的地方。
当还在鹿城老家的朋友们,第一反应就是带着嗔怪的口气来责问我“干嘛非要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讨生活”
时,我就知道,所谓鸟不拉屎的地方,在他们的脑里、眼里和心里,不是个蛮荒偏僻的贫困之地,就是个空气质量在灰色工业下的严重污染之地。
事实上,他们都带着有色眼镜看地方,有点偏见了。
高楼林立的大都市里头,除了密集的住宅和商铺,我们在高度繁华的都市上空,同样看不到自由自自在飞翔的鸟类。
相反,在经济严重匮乏的穷乡僻壤,就像我那穷的一塌糊涂的出生地,穷得只剩下青山绿水和绝对新鲜空气的山里,反倒有着大批的候鸟经常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