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白沿着大道走,殿前两棵古松,粗可双人合抱,枝桠横出,树冠兜雪,像矗立两端的白塔。
大院正中摆着一个大宝鼎,刻着华藏寺寺名,贞白走到殿门前,抬手推开,大殿正中一尊主佛,镀金像,盘腿坐双层束腰莲花座,足心向上,为结跏趺坐。佛像头饰螺发,顶有高肉鬓,左手作触地印,右手结禅定印。身着通肩式袈裟,边缘錾刻精美的纹饰,给人雄浑庄严之感。
贞白觉得压抑,踟蹰须臾,才迈步进去,供养台上燃着长明灯,佛前张挂着许多经幡,从梁上垂悬而下,有些不经意扫到贞白的长冠,她谨慎避开,快速扫视一圈,并无他人。
就在准备退出殿的时候,她隐隐觉出不对劲,扭过头,看着供养台上燃起的长明灯,火光笔直,哪怕是寒风入侵,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摇曳。贞白靠近,长袖一摆,裹着劲风,却没有将那盏长明灯扑灭。
贞白拧起眉,抬头盯住佛像,明明面容沉静,神态安逸,却看得人后背发寒。她一直以为是自身煞气太重,才对神佛有所忌惮,一进寺庙,就被无形的压迫笼罩。这种感觉说不上来,她甚至有些难以分辨,直到发现这盏熄不灭的长明灯,才让贞白产生疑虑,因为上头并没有什么佛法加持,细瞧之下,才发现里头没有灯芯和灯油。
她斟酌须臾,抬起手,指尖聚阴,小小的一股,拂过长明灯,只见火势一跳,比方才更胜,将那团阴气烧退了。
贞白有些意外:“这佛前究竟点的什么火?”
带着这股疑问,转到偏殿,在同样的长明灯前摆袖,依然没有熄灭。贞白神色凝重,掌中阴气大盛,在灯盏上一压,噗,辗灭了。
贞白眸光一凛,掏出五帝钱,指尖一弹,冯天踉跄着现身,被五帝钱的嗡鸣震了个头晕。
这人也不知道轻点儿,但面对贞白,他又不敢恼羞成怒,只得忍气吞声的受着。
环视诸佛神像,冯天打了个机灵:“咱这是在神殿里啊?!”
贞白颔首,不与他啰嗦,指了供养台上的灯盏问:“这是什么?”
冯天眨了眨眼,挺天真的回答:“长明灯啊。”
贞白当然知道这是长明灯,她问的是:“这些佛前点的长明灯没有灯芯和灯油,是用什么火燃的?”
冯天一怔,飘近了细看,明火微微晃了晃,冯天躲开些,脸色倏地一变:“娘诶!”
他有些难以确定:“这是,点的阳火吗?”
闻言,贞白蹙起眉,仿佛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你是阴灵,自然比肉眼更能分辨,人的头顶双肩共有三把阳火,这佛堂里烧的,就是人阳灯。”
冯天瞠目,更加难以置信:“这里可是神殿,寺庙的佛前怎么可能用人的阳火来点灯?!”
他伸出手,去触长明灯,想要更加证实一样,结果阳火灼阴,他连忙缩回来,指腹烫黑了。
一般情况下,阳火旺的人,是能抵御那些柔弱阴灵的入侵,比如冯天这款,胆敢作妖,势必被阳火灼伤,自取灭亡。除非他阴气大盛,或厉中带煞,也或者死了很多年头,死出一定资历了,那又另当别论。
三把阳火燃在人的头顶双肩,形同寿数,常言道人死如灯灭,也可以代指人阳灯。
贞白道:“有人窃了人阳灯供养神灵。”
“等同于窃了人的寿命,人寿数有多长,灯就燃多长,五十年,八十年,抑或一百年,根本无需添灯加油,这是实打实地长明灯。”
冯天惊骇:“佛家讲究积德行善,慈悲为怀,守着戒律清规,怎可能取人的阳灯供奉佛堂?”
可事实摆在眼前,不由得他不信,贞白没说话,冯天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望向外面一座座殿宇:“这么大座寺庙,这么多间殿堂,如果都是,得烧多少盏人阳灯,生取多少名活人寿,岂不要大开杀戒。”
两人心下一凛,一间间殿堂穿梭查看,佛前供养的皆是人阳灯。
冯天吓住了,突然想起来问:“怀信呐?”
贞白道:“我也在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