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信回过头,衣襟散开:“无趣吗?”
他没觉得她无趣啊。
冯天点点头:“是啊,成天也不爱说话。”
李怀信一寻思:“话是少了点儿。”
他最讨厌聒噪的女人,像那些深宫妇人,成天叽叽喳喳翻是非。
“对谁都冷冷淡淡。”
冯天道:“要不是你说,我愣是没看出来她居然在打你主意。”
李怀信正单腿而立拔靴子,闻言,差点一跤摔下去,他赶紧把住床沿站稳。
冯天仍在说:“心思藏得够深的,你可得保护好自己,若是她……”
“行了,你可闭嘴吧……”
还保护好自己,晚啦!
李怀信听得耳朵尖发烫,直接把冯天关进铜钱,这玩意儿哪壶不开提哪壶!
然后那半壶酒算是白喝了,李怀信气得很,不就上了一次床嘛,他怎么就这么念念不忘了?!
索性爬起来,抱着烈酒又饮了半壶,然后第二天上午,硬是没能下来床。
冯天真的闹不明白他,好端端地,怎么就开始酗酒了。
李怀信睡过头了,但是谁也不敢催,都知道他气性大,招不得。反正多让他睡几个时辰,也耽误不了什么功夫,只是吧,半日的车程,紧赶慢赶也到不了下一个城镇了,这一路荒无人烟,连个农户都不见,加上大雪过后,道路两侧阴沟里的野草茂盛,被积雪一铺,结层冰,看上去就像给道路加宽了半尺,实则却是个虚架起来的陷阱,在夜间难以识别,马车差点翻进去,还好车夫及时勒住缰绳,才有惊无险。
可是大雪寒天的,总不能在半道上过夜吧?
睡马车?李怀信看了眼一早,又看了眼贞白,别提多糟心了。
“哎哟这天气,又开始降雪了,咱不能继续赶夜路,太危险。”
车夫大声道:“在马车上睡不耐寒,身体肯定扛不住,我去附近找找,看有没有挡风挡雪的山洞,起码能在里面生个火,凑合一宿。”
“怎么连续降雪?”
李怀信挑开帘子,风雪倏地灌进来。
“可不是吗。”
车夫紧了紧身上的棉袄棉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通红的眼睛,说话时瓮声瓮气地:“今年天寒啊,连降大雪,把运河都给冻住了,这在江南一带,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儿。”
车夫放下缰绳跳下马,继续念叨:“实在太奇怪了,地里的庄稼全部被冻死,老百姓没多少收成,米粮的价格跟着水涨船高,昨儿个咱们路上碰到的老汉儿就是趁此去广陵倒的一手粮食,他跟我说啊,价格比往年贵了三成,这天寒地冻,恐怕要闹饥寒,得早做准备,本来走的是运河,结果途经桃花村一带时,河道全部上冻了,才转了陆路。”
车夫东拉西扯,把双手也裹得密不透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我听说,咱皇上去年有些怠政,最后还是让当朝宰相代为祭天。”
李怀信之前就当闲话在听,直到此时,闻言一愣。的确,祭天为大祀之首,按祖制一般为皇帝亲祭。但去年因为父皇身体抱恙,无法亲自前往,遂命宰相及朝中重臣和太子一同前往。不曾想传到民间,竟成了天子怠政,宰相代之。
“所以可能啊,老天爷就怪罪下来了,才会天降大雪,据说河北一带近两月连降暴雪呢,那积雪厚的,都埋到人腰上了。”
车夫不知从哪里道听途说,擅自揣测,又自得结论:“很有这个可能。”
无论酷暑严寒,但凡发生天灾人祸、饥荒鼠疫,都可能归咎为天子失德失职或不治等各种因由。
如今天现异象,江南等地连续降雪,导致河水结冰,庄稼无收,既然有一个人这么想,就有成千上万人这么想。
李怀信神色一敛:“据我所知,去年祭天,天子虽未亲自前往,但东宫太子,大端未来的储君却是去了的,怎么到民间,就只提及当朝宰相?”
“太子不也还没继位嘛。”
哪怕再无知的百姓,心里都有一杆称,宫中勾心斗角,朝堂暗潮汹涌,谁知道往后有没有什么变数,所以即便太子代祭,也都做不了数,车夫不敢嘴上明说,意思却很明白:“还是象征不了天子的。”
说东宫太子不作数,是大不敬,难免引来口舌之灾,遂直接将其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