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天师实在不记得这么号人物,虚弱问:“于阿吉是谁?”
一早愠怒:“青峰道人的徒弟,二十年前唯一逃出七绝阵的人,他本该去太行求助,却被人毒死在长平。”
“啊。”
流云天师喟叹一声,垂下眼睑,间隙良久,他的声音才若有似无的传出:“不记得了。”
只轻描淡写的四个字,一早一怔,盯着他的肩臂垂下去,合了眼皮。
流云天师终其一生,都在部署河洛图大阵,做了那么多事,死了那么多人,他并非谁都认识,谁都记得。更何况,他也并非事事都亲力亲为,关注这些细枝末节。
他此生与天争,与人斗,临到头,终究逃不过宿命。
流云聚散,从不由人。
一早实在难以接受:“什么叫不记得了?”
老头儿等了阿吉二十年,结果徒弟不明不白地死在外头,一早还没来得及追究原罪,这老东西就一了百了咽了气,也太便宜他了!
一早刚跨步上前,阴兵突然变阵转移,千军万马荡过来,直接撞碎了法阵。众人无暇探究流云天师此生所行对错,纷纷抵御,贞白拔了条树根,鞭子一样抽出去,卷着煞气,撕散一批阴兵。
千张机与寒山君各结法阵,护住一小片安全地,将身后的流云天师遗体护住。
一早便趁机往里挤,被李怀信一胳膊截住:“干什么你?靠边儿去!”
“我要报仇。”
李怀信容不得她添乱:“人都已经死了。”
“那就碎尸万段。”
否则难解她心头之恨。
李怀信虽然知道这小鬼歹毒,但没想到她这么歹毒,连死人都不肯放过。
一早怼回去:“他放过哪个死人了吗?!”
这话说得,实在义正言辞,李怀信本来也没安好心,他属于有仇必报的性子,流云天师死不足惜,可那毕竟是他皇爷爷,但是,又怎么样呢?他照样大义灭亲!
李怀信从来没想到,自己这种大逆不道的人,某天也会跟大义沾亲带故上。
他一剑扫灭撞过来的阴兵,这些阴兵如潮似浪,要么吞没你,要么撞散在你身前,毫无情感。
李怀信正欲开口,却被一早一把推开,阴兵直接席卷过来,将她淹没。
李怀信喉头一紧:“一早。”
只见阴兵浩浩荡荡从她身体穿过去,一早毫发无损,依旧原地直立着,冲他弯起月牙眼。
李怀信当机立断,将一沓符箓扔给她,一早抄手接住:“干什么?”
“你不是能凶铃驭尸么。”
方才牺牲了不少修士,李怀信掀开一波阴兵,出主意,“驭尸堵住乱葬岗出口,在面门贴上朱砂符,姑且能挡一挡阴兵,别放他们往村镇里跑。”
一早会意,也不啰嗦,一晃手腕,开始催动凶铃,带起死尸,往阴兵队列里钻。
寒山君百忙之中回过头,就见流云天师成了具行尸走肉,跟着铃声往前行,他回身想拦,结果一骑战马横冲而过,生生将他阻断。
几人此时如汪洋上的孤舟,四处皆是阴兵。
“师父。”
秦暮的声音陡然响起,“寒山君。”
“掌教。”
远处随即响起一阵呼唤声,“寒山君。”
雷劫之后,杀声震野,煞气漫天,秦暮担心千张机等人,不待雷劫余威平息便带着太行百余名弟子原路返回,就见乱葬岗幽谷被密密麻麻的阴兵占满。这气壮山河的阵势,吓得众人脸色煞白,秦暮更是从头凉到脚,在千军万马中寻到几个熟悉的人影。
一早穿过漫漫阴魂,迎面就碰上秦暮,和他身后的百余名弟子,眼见有人拔剑了,一早脱口就道:“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