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番的交谈约定,却是没有任何的掩饰,众臣皆在第二天知晓当朝太傅转投宣王门下,睿王得知,当场甩手摔了幕僚刚给自己献上的天青碎冰纹花瓶,他紧攥着拳头咬牙。
“很好,很好,封源啊封源,便是你投靠宣王又如何,本王定要你死!”
“穆璋嬴,你胆敢跟本王作对,可别怪本王不念兄弟之情了!”
这场席卷整个朝堂,持续了近半年的风暴,最终以太子处死,同党诛族的结果平息下来。可日后的争斗更为明显,原本太子存在,与宣王睿王三人互成鼎力之势,而今太子倒台,这股平衡被打破,宣王睿王两人之间已是水火不容。
睿王受皇帝穆昀喜爱,身后又有强大的母族,想要消灭封家却是容易,可奈何宣王态度强硬,手中握有的军权让他顾忌,更让他忌讳的是另一个掌握大虞一半军权的大将军。
天下仅此一个的大将军,罗镌,他虽年事已高,却是由□□皇帝钦定的能够掌握一半军权的人,便是连当今皇帝亦不敢随意招惹,睿王曾多次试图拉拢罗镌,奈何罗镌却是谁的队也不站,如今却听说他多次参加过睿王举办的宴会。
若是如此,他哪里还有机会!
哼,待他成功从皇帝那里取得传位诏书,登上皇位后,定要将其斩杀,现下忍一时也未尝不可。
汤新台同封澄入京时,局势已定,太子再无力回天。
好在封家最终得以保下,虽然受了冲击,遭到皇帝顾忌,朝堂地位大不如前,好歹保住了身家性命,在众多朝臣之中,已是万幸。
而他在柳安巷中静候了一个月,只为了等一个人。
这一日,暮色将夜的时候,柳安巷那个平日里安静的小院,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汤新台开了门,入目的便是一个身着赭色直裾的年迈老人,虽有些干瘦却站的挺直,一头鹤发梳的紧实端正,目光有神凌厉,显得他精神矍铄,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仆装打扮的瘦弱少年,正低垂着脑袋,露出纤细的脖颈,看不清面貌。
他连忙抬手,请他们走了进来,而后将院门关上。
“舟行先生,别来无恙。”
汤新台向他郑重地一行礼,待抬头时,能看见他的眸光闪烁,满含激动之情。
“系辞小友。”
老人正是当朝太傅,封源,字舟行。
封源挺直的身子一让,将身后那个瘦弱的少年让了出来,少年缓缓抬头,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孔,清亮的眼眸带着一丝阴鸷。
汤新台看着这张与太子有七分相似的面孔,心中却无半分惊异,他向少年恭敬行礼,却不发言语,转而又看向封源。
“烦请系辞小友,将他带离京城,从此隐姓埋名,或许能够保下他,”
封源向他一拜,言语恳切,“留待性命日后回京。”
少年闻言,眼中的阴鸷之色更为浓烈,他看向封源,带着浓浓的怨恨。
若不是父王言语殷切,叫他放下芥蒂,叫他好好活下去,他又如何肯跟这等背主之人待在一起!
封源自是感知到了这股目光,心下喟叹。
他为保封家,转投宣王,这是朝野皆知的事,有人说他识时务,有人骂他背主弃义,可他却问心无愧,但面对太子时终究是忍不下心肠将他彻底舍弃。
太子让死士向他提了一个恳求,救他那一双儿女,封源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同意了。
那日的大牢内,他见到了昔日的太子,他满身血污,不再如以前那般温润如玉,清风霁月。但他却那样平静地坐在牢内,挺直着腰身,一如太子儿时,他授课时的模样。
他顿时觉得自惭形愧,跪拜在地,却不敢说出任何祈求原谅的话语。
“老师,恍然间咱们竟已是如此模样了,”
太子璋华感叹着,看着面前这个泫然欲泣的老人,他又叹道:“人各有志,本宫并不怪你。”
他抬头看着墙上开的那扇小窗口,有泠泠月光透过,光影打在了他身上,哀泣着:“父皇误我!”
他向封源一拜,“本宫已是在所难逃,然明渊明莹实在无辜,还请老师救救我这一双儿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