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说:“你……当真情愿?”
她还是没说话。
他带着几分怜悯摇头:“听闻你明年才及笄,那你我同岁,我父皇……比你年长许多。”
她这才淡淡抬眸:“殿下,天威不可侵。殿下再说下去,怕就要欺君犯上了。”
说罢她提步就走,冷漠地从他身边路过。走了两步,又忽而停住脚。
“其实殿下不必这样怜悯奴婢,奴婢是自己情愿的。”
他面露愕色,显然没料到她会给他这样的答案。
他怔怔看她,她那双清亮的似水双眸里沁出轻蔑:“殿下生在皇家,自会觉得胸无大志也无妨。奴婢自小却是穷苦过的,不得不趋利避害。皇上天威在上那般耀眼,殿下与殿下的怜悯……奴婢无心看了。”
言毕她利落一福,这便当真走了。
宁汜木在原地,觉得滑稽,又觉得怒火中烧。
胸无大志?她凭什么说他胸无大志。
父皇天威耀眼?耀眼得她连看都不愿看他了么?
她如何知道他不想坐那个位子?
她如何知道他不能坐那个位子。
。
石子路上,静双强定心神走了很长一段才允许自己回头往后看了一眼。
见确实已看不到皇次子的身影,她终是冒了一身的冷汗。
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虽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可她还是连手都在抖。
她希望自己没有做错。
仔仔细细回想一遍,她话中并无半分对九五之尊的不敬,即便远处那两个宦官听到了也不怕。
亦无对皇次子的半分“勾引”
,至于皇次子听完若想什么有的没的,那不是她的事。
她想这些应该都是对的。因为她认认真真斟酌过,觉得舒贵妃娘娘那样暗示她,并不是当真冲着皇次子去的。
皇次子哪里值得舒贵妃费神?他与他的养母加起来,都还不及舒贵妃一个人在皇上露脸的时候多。
那舒贵妃想给他惹事,就只能是一个原因。
皇次子与燕妃或许对太子之位有所企图,而舒贵妃必要保住太子。
换言之,舒贵妃是冲着皇位去的。
那她不妨让皇次子也争得更狠一些,就从激出皇次子心底的斗志开始。
她不怕皇次子听完那番话觉得唯利是图、会不喜欢她。
喜不喜欢都不要紧,斗志出来就足够了。
好歹是堂堂皇子,他理当受不了被小宫女那样蔑视鄙夷。
。
理好心绪,静双提稳食盒,复又稳稳向清凉殿行去。
此处离清凉殿也不太远了,不过多时就从重峦叠翠间看到了一叶檐角,再拐过一条小道,殿门就出现在了眼前。
四处如旧肃穆,饶是在规矩松散些的行宫之中,天子寝殿的威仪也不减分毫。
静双行上前,边摸出银子塞给殿门口的宦官边道:“暑气重了,舒贵妃娘娘着我来送一碗绿豆粥给皇上,公公们得空也去尚食局喝完绿豆汤吧。”
“姑娘您客气。”
那宦官衔笑。
静双淡淡垂眸:“可有哪位娘娘或者娘子在伴驾么?”
“哦。”
宦官如实道,“妩徽娥在里头,不过皇上正看折子,她也不过奉茶研墨,姑娘放心进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