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杉面目沉凝,遥看向大殿中眉宇低垂的文曲星,再次双手合十,拜上几拜。
再次睁眼,他的眼底仍有几许散不尽的郁色,口中坚定道:“那是当然。”
院试三年两次,如果今年再不中,就只能再等后年。
他提前打探过,苏家的两个儿子上个月已经出孝,今年也报名了院试,如果到时他们得中,他却没中,那他就真要将脸面丢到天桥下,到时还不知别人会怎样笑他。
他目光滑过身边被好吃好喝养得越发富态的妻子,淡淡道:“走吧。”
无论如何,他这一次,绝对不能输!
*
苏母与苏满娘依次祭拜过月老和观音大士后,便去求签处摇签。
因今日十五,大佛寺中的解签的人很多,两人排得位置很是靠后。
排在苏满娘和苏母身前的,是一位穿着雍容却面容苦楚的老夫人。
苏满娘在和苏母小声说话时,也不动声色的打量过她。
这位老夫人身上翡翠金银不少,看起来就知价值颇为不菲,只她面上的愁苦与死气沉沉,却是她无论用多少胭脂和金银绫罗都遮掩不住的。
随着队伍往前推行,苏母的神情也逐渐紧张。
苏满娘注意到被苏母捏在手里的那根中签,也跟着垂下了眼帘,掩住眼底的忧色。
此次,她们并未替苏润允和苏润臧求签,免得被两人知晓签文结果,影响考场发挥。
她和苏母两人,一共求了两根签。
她求的是为自己,求姻缘;苏母求的则为小姑,求安危。
苏满娘的小姑姑名唤苏婉婉,是祖母的老来女,只比苏满娘大三岁。自苏母嫁入苏家后,便是由她一手抚养长大,自小视若亲女,与她们关系都颇为亲厚。
苏满娘六岁那年,苏父与祖父回乡祭祖时,遭遇歹人,两人好容易死里逃生,却伤势严重。
消息传回后,祖母当时就晕了过去,差点不治,祖父在那场逃生中,被砍断了一条臂膀,苏父更是摔断了一条腿。
当时,苏父还只是位秀才,家中生活刚有起色,如果之后他双腿不能恢复,恐之后再无法参加科举,只能就此止步。
这对于自负天赋尚可的苏父,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彼时家中并不富裕,还住在镇上。苏母为了给苏父和两位老人治伤,倾家荡产,甚至还变卖了镇上的宅子,搬到乡下老宅居住。
花钱如流水,直到最后债台高筑。
那年苏婉婉才刚九岁,她瞒着大家私自去县城报名了宫女小选,因为苏家身家清白,妥能入选,当天她就从镇上拿回了八十两白银。
安慰了家里人,没过几天她就收拾了个小包袱,随着县里人离开。
那段时间,家中众人几乎每日以泪洗面。
之后几年,苏婉婉每年都会拖人捎银两回来,家中靠着那些银子逐渐缓了过来,苏父的双腿在贵重药材的精心养护下,走起路来也没了跛态,没过几年,便中了举。
靠着中举后收到的一些商户礼金,苏父带着家人来到省城,一边教书,一边积攒银钱,到最后,不仅购置了宅子,为家中添置了奴仆、车马,甚至还在乡下置下一处小庄子。
至于小姑每年让人捎回来的银钱,苏母在后来有钱后,便将曾经她寄回来的数目补足收好。
还与她说,等小姑回来,她们再多添上些,给小姑置办一份体面的嫁妆。
然而四年前,在祖父去世之前,小姑就不知怎的,再也没往家中捎过一言半语,直到现在,也没有恢复联系。
苏满娘拧着帕子,心下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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