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
云栖池顿了一顿,又补充了一句,“其他的事,都没有你重要了。”
华卿偏头看了他一眼,他什么时候学得这么黏黏糊糊的话,听起来简直有些不像他。
她转头望着远处台上花花绿绿的人影,炽烈的日光下,她也看不太清楚他们的面容,她劝着云栖池说:“你总不能这样一直耗在我的身边,你该回去了。”
云栖池直直看着她的侧脸,眸光中似藏了一片静默的湖水,他对华卿说:“我想带你一起回去。”
华卿转过头来,迎上云栖池的目光,随后摇了摇头。
“婳儿,你心中……”
云栖池的喉咙里像是含着无数的利刃,每说一句都要割得血流不止,他声音有些沙哑,他问她,“你心中还有一点我吗?”
华卿仰头看了看头顶的这片天空,今日天气极好,晴空之上漂浮着几缕浮云,金银花的影子投在她的脸上。
她从来都没能够彻底放下过云栖池,否则的话也不会孟怀止表现得稍微有一点他的影子就心神不宁起来,更不会因为突然之间跑了三个徒弟之后,闲着没事就骂他两句。
还因此挑了孟怀止来做徒弟。
倒也好笑,他为了能附和自己,骂了自己整整一页纸。
这件事她若是说出去,恐怕会被人嘲笑写话本都不会这么写。
可即使这样,也并不能代表什么,她这些浅浅的想着他,总比她当年因为他的离开弄得那般神伤狼狈的好。
华卿长长呼了一口气:“我昨天晚上已经与你说的清楚,我不想与你一起了,我觉得我现在这样也很不错。”
这些话像是一把钝刀在云栖池的心上反复切磨,他其实从前也有预感,即便自己找到了嫦婳,一切恐怕也恢复不到当初,可他总怀着几分妄想,他伸手想抓住华卿的手,却在伸到一半的时候又放下,他只能用单薄的言语来告诉她:“嫦婳,我向你保证,那样的事绝不会再生,我绝不会再扔下你了。”
从他离开华卿的那一刻起,到现在,他其实同样也没有一刻好过过,在天外天的时候他收紧神魂被撕裂苦痛,却常想着若自己于此时陨落,只盼他的嫦婳永远不要知道,从天外天出来,他又四处去寻她,寻不到她时他想过无数无数种的可能,那些可能将他折磨得心神恍惚,如今寻到了她,他也没有办法再快活起来。
华卿垂下头,眸中没什么光彩,她尽量使自己站在云栖池的角度想了想,半晌后,她对他说:“你那时的选择……其实我也能理解你,可或许也正因为我能理解你了,所以我觉得,若真有那一天,你还要扔下我。”
“不会了,真的不会了。”
云栖池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怎样做才能够让华卿相信自己,若此时华卿要他把心剖出送到她的面前,他也是愿意的。
华卿沉默着,像是没有听到云栖池的这番话。
她从来不是什么淡漠的性子,只是这些年,或者说从云栖池带着燕音离开她,到她得知云栖池成为仙界帝君的那些年,抽去了她大部分的喜怒。
她听到云栖池长长的叹息声,他对自己说:“我希望看着你开心一点,嫦婳。”
华卿抬头,张了张嘴,她想说我现在其实挺开心,但这话这个时候说出来总觉得有些说服力不足,徒惹人笑话。
“我陪着你,嫦婳,”
云栖池缓缓说道,“以后,无论怎么样,我都陪着你。”
华卿没有再开口,好像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尽了。
若说从前,她还怀着几分想要报复他的心思,如今却已经不想惩罚他。
只是……
云栖池总觉得她一松口,他们就马上能够回到从前。
但其实这么多年过去,很多事情都已经变了。
她也不是他回忆里鲜活的模样了。
何必再执着呢?
红雪跟在他们两个后面,听了几句,也听得不甚清楚,根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她歪着头,踮着脚眺望着台上的伶人,伶人们唱着一出又一出的悲喜,她的共情能力很强,曲子稍微哀伤一点,她就能马上哭出来。
华卿拉了一把她的袖子:“红雪,走了。”
红雪哦了一声,抽抽搭搭地跟在华卿的后面,往客栈的方向回去,刚一进了客栈里面,迎面就撞上了温厌归。
温厌归看着她红红的眼睛愣了一下,刚想开口问她怎么哭了,她已经从他的身旁跑过去了。
温厌归转头她离开的背影,犹豫了一下,将手中的白鹅放下,向着街头走过去。
华卿回了客栈后没有再像往日那样坐在大堂中看书,而是回到自己的房间中,没有必要的事情她就再也没有从房间中出去。
直到外面暮色四合,华卿听到门外有人敲门,她起身过去推开门,就见云栖池站在门外,她手仍停在门的把手上,“找我什么事?”
“给你这个。”
华卿低下头,就看着云栖池手中有一朵刚刚开放的雪白的千佛花,现在已是秋天,按理说这天下间应该再也找不出花来了,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用什么办法摘下来的。
晚上将千佛花放在枕边,可以在梦中实现近段时间最想要的愿望,从前华卿很喜欢这些东西,硬是央着云栖池在房子的后面种了一大片,只可惜后来他走后,华卿也没心思照料,不久后那些千佛花就全部枯萎了,再也没有盛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