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们带这种脏东西回来的!”
杨莉阿姨和何惊年都吓得闭上眼睛,然而,预想中的爆并未如期来临。原辞声的手凝在半空,些微着抖。沉默良久,他转身,把花重重甩进了垃圾桶里。
“嘭!”
细条条的花枝铺散开来,明黄色的小花飘飘洒落。
何惊年急坏了,伸手要去捡。“不许捡!”
却被原辞声一声呵斥给吓呆了,眼眶顿时红了一圈,缩在杨莉阿姨身后不住颤栗。
“太过分了……少爷,你这样真的太过分了!”
杨莉阿姨望着原辞声,那张因愤怒和不甘而微微扭曲的面孔,再没有一丝当年那个善良开朗的小男孩的影子。她深深心痛,又极其无奈。
“少爷,你现在这个样子,和老爷以前又有什么区别?是你把一切都毁了,你和夫人还有宝宝,本来可以开开心心生活的!”
“你怎么敢拿原正业跟我相提并论!”
原辞声眸光霜寒,咬牙衔恨,“我和他不一样!”
我和他不一样!
这句话,不知是说给别人听,还是自己听。
一室沉默,唯有粗重的呼吸与断续的抽噎。
通风口的暖气呼啦啦地吹出,空气粘稠浑浊,像滚沸的铅水,沉重地浇淋在每个人身上,和心里。
原辞声闭了闭眼,青筋浮凸的双手握紧成拳,然后缓缓松开。
“抱歉,我不该凶你的。”
他俯下身,掐住何惊年的下巴,捻去眼尾泪痕。“那种花丢了就丢了,我会给你更好的。”
何惊年说不出话,只是抖,眼泪浸湿男人的指尖。
经历了这一场惊吓,何惊年才稍微好转一点的精神状况,又开始急转直下。他变得谁也不认,跟他说话也毫无反应,整天就像失去了灵魂的偶人,呆呆地坐在窗前愣。
先前,他还会对不喜欢的事做出些许抵抗,可现在却像完全放弃了似的。原辞声喂他吃饭他就张嘴,帮他洗澡穿衣服的时候,也宛如一只温驯得过了分的小猫,顶多轻细地哼哼两声。
外面又下起了阴冷湿寒的冬雨。
如此过了几天,天终于放了晴。择了个暖阳明媚的好日子,原辞声领着何惊年去庭院里散步。
何惊年的腿伤已经好得八九不离十,就是走路还不利索。原辞声就牵住他的手慢慢地走,边走边侧眸看他。青年半低着头,睫毛在脸颊投出影子,像振翅欲飞的鸦翎。
“年年,这座花房是我让人造的。”
原辞声停下脚步,“以后你想看什么花,都能来这里。”
两人进去,整座花房里,都是各种经精心培育后移植过来的名贵花种。流苏型郁金香、重瓣洋桔梗、斑叶铃兰、睡火莲、京那巴鲁兰金……每一株都是那么奇特美丽,就算把世界最古老、最顶级的切尔西花展搬过来,也不一定及得上这座亮晶晶的透明小房子。
此刻,哪怕完全不懂名花的人,都一定会为这满室绮丽瑰艳的景色所震撼,可再漂亮的鲜花,落在何惊年眼中只是黑白。他依旧漠然地半垂着眼,置身事外,浑不在意。
“年年,你看漂不漂亮?”
原辞声随手折下一朵粉杏色的玫瑰,饱满的杯状花型,密集排列的花瓣,仿佛贵族少女跳舞时层叠翩飞的裙裾。
何惊年低头盯着脚下的影子。
原辞声笑了笑,握住他的手,好让他攥紧这朵玫瑰。可当他松开自己的手,何惊年的手又无力地垂落,那朵获得aasR级评定的价值三百万英镑的朱丽叶玫瑰,也随之掉到了泥地里。
“你不喜欢啊……”
原辞声舌尖舔过牙齿锐口,又笑,“那算了,我们回去吧。”
同样是礼物,那少年送的随身听他视若珍宝。而自己给他的鸽血红和玫瑰花不管多珍贵,他都弃若敝履。
仿佛为了较劲一般,晚上,原辞声把人圈锢在怀里,又翻开那本画册娓娓念诵起来。曾经让人抱着他落下眼泪的故事,如今再也无法牵动起一丝情绪。何惊年只是漠然地依靠着他的胳膊,像一具没摆好的的歪斜人偶。
“年年。”
原辞声环住他,把脸埋进他的颈窝,“你就跟我说句话好不好,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只要何惊年开口,无论多难实现的愿望,多难得到的东西,他都一定有办法为他达成。可是,何惊年什么都不要。他控制不了何惊年的灵魂和心,徒留一具沉默的躯壳与他对峙。躯壳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轻易将他击败。
原来原辞声这个人,也是会无能为力的。
他闭上眼睛,睫羽贴上怀中人的后颈。那柔软白皙的皮肤还是透着令他迷恋的秀朗香气,在鼻腔里汩汩淌动,清的、洁净的,纯粹又幽微,无处不在,无所不往。
不知过了多久,如堕梦境一般,原辞声感觉指节传来轻柔的触感。睁开眼,只见何惊年竟轻轻抚摸着他的右手大拇指,准确来说,是阿耳戈斯。
阿耳戈斯每个月都要维护,察看是否有镶嵌松脱等问题。正好何惊年出事儿前被送去检查,直到今天才刚送回来。方形切割的祖母绿放射着如梦似幻的火彩,何惊年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它,空洞无神的眼睛也似燃起了光采。
原辞声想起他以前就对这绿莹莹的小石头感兴,刚想摘下来给他,谁知他不声不响地握住他的手,牵起,慢慢将脸颊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