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句说完,押解的人,已然将他拖下了巨平石。
张铎望着江上翻卷起的白沫,直到他行远了,方起身拱手朝那人远去处,拱手行了一礼,埋头道:“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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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照死后的第三个月,席银在洛阳,收到了张平宣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
胡氏将信带来的时候,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孩。
“殿下生下这个孩子不久,就在驸……不是,在岑照的坟前自尽了,送信的人已经去琨华殿报丧了。”
席银伸手将那孩子搂到怀中,抬头向天际看去。
已是九月天的黄昏,城中的荣木花此时尽露衰亡之相。
一夕则生,一夕则死。
荣极之后,不欠世道,也不欠自己。
席银在婴孩的啼哭声中回过神来,忙摇着手臂哄它,胡氏逗弄着孩子的小手。
“是个姑娘呀。”
席银点了点头。
“对了,等送信的人从琨华殿回来,我想见见他。”
胡氏摇了摇头,“恐怕……也回不来了。”
席银一怔,“为什么。”
“听说,送信的人,是赵谦赵将军……”
第123章尾声一:银盘里煎雪(教化)
尾声:银盘里煎雪(教化)
席银最终没有去问过张铎,他对赵谦的处置是什么。
她甚至没有去读张平宣的那一封信。
事实上,很多话已当面讲过,只是尚来不及,也不忍心面对面地告别。
遇见张铎的第三年,她跟着张铎走进洛阳宫,又最终从洛阳宫里走了出来,她若只关照她自身的命运,此可谓凋零,亦可谓繁盛。但是人生所目睹,经历的一切,皆若鞭痕烙印,残酷绚烂。
席银逐渐明白,它们不是为了教化自己而存在的。
它们只是为了给个体的人生,一个自圆其说的解释而疯狂地在推演,嬗变,最后终结。
在江州的最后一个月,席银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去收拾岑照残破的躯体,这个过程,比她想象地艰难,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崩溃,可是当她独自面对岑照凌乱的身后事时,除了一直忍不住的眼泪之外,她并没有那种拆骨割肉的悲恸之感。
凌迟是为了震慑叛逆,是为了交代江州三万人,是为了鼓舞奋勇杀敌的将士,是为了给一场战争定性,为了给皇权立信。
但对于岑照而言,这些应该都与他无关。
他活着的时候,不关照江山百姓,只关照一个家族的冤屈。
所以他濒死时所有失梏的喊叫也好,甚至因疼痛而失禁的躯体也好,一切的一切,一如他所愿,将他身上那些虚华的名声,不堪的罪孽,全部剥夺干净了。
他最终归于肉、体的腥膻。
席银洗刷掉这些腥膻,只不过是为了给史官一个可堪下笔之处。
因为他们要写的是一个人的下场。
他是一个衣冠齐整,恶贯满盈的罪人,有生平有来历,阴谋算计……
而不是一堆残骨碎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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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照最后是死在江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