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姌已经带着侍女们将热好的菜端了上来,绿衣侍女的纤纤素手打开盖盏,一道道精致的菜肴呈现在两人面前——素食居多且清淡为主,皆是穆云琛往日的饮食习惯。
“来坐,用晚膳吧。”
清欢从兮姌手中接过长颈青花细嘴一壶为穆云琛斟满小杯,微微一笑道:“这是你那位萍水相逢的好友闻玉的母亲章嫔娘娘去岁给圣上酿的,今年去掉封泥拿出来,送了我一些,味道很好,是她的独门手艺。”
穆云琛心里装了事,连接清欢递来的酒杯都格外小心,不愿触碰到她的指尖。
清欢发现穆云琛不太对劲,落座后连眼睛都不肯抬,情绪与她刚回来时判若两人。但清欢没有立刻问他,只将酒杯举起道:“今日贺宴,恭喜穆九公子国子监笔试折桂。”
穆云琛闻言微怔,一时也忘记了自己要跟清欢保持距离了,诧异道:“郡主难道向国子监询问过?怎知我会折桂?”
清欢淡淡笑道:“没问过,但你在我心里是第一。”
她话说的神态随意且自然,让穆云琛心中无端升起一股暖意。
他忽然记起清欢曾说过的一句话,有些人走进你心里,没那么复杂,或许看见她,她偶然说了那么一句话,做了一个动作,可一下就说到做到你心坎里;或者就是她远远地看了你一眼,就对你礼貌的笑了一下,就足以让你再也难忘了。
“喝一杯?”
穆云琛只顾出神,听到清欢的声音才举起酒杯,水杏眸中倒影的都是她的影子,他心里是有些感动的,认真道:“多谢郡主为我做的这些。”
清欢笑起来,一双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道:“我中午在宫宴上顾着形象也没吃饱,不说客套话了,先吃饭吧。”
两人好好坐着吃晚膳,清欢虽然说饿但吃的也不多,多数时候就看着穆云琛吃东西了。穆云琛吃东西是比较慢的,细细的吃慢慢的嚼,一看就是世家子出身。
清欢看着看着忍不住问道:“我认识你也有不短时日了,还没问过你,年纪轻轻的少年郎为什只吃素呢?”
清欢见过穆云琛食过一次肉菜,看他吃了既不会身体不适也并不觉得肉味腥膻,就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一直吃素。
穆云琛道:“我姨娘信佛。她如素惯了,所以我也习以为常。”
清欢觉得这个理由很奇怪,挑起玄月眉梢道:“小时候我跟哥哥都陪着我奶奶住,她老人家在世的时候也是一心向佛日日如素,但是她说小孩子要多吃肉,吃饭的时候给我们兄妹加好几个肉菜。”
穆云琛勉强笑了笑道:“那是老夫人心疼郡主。”
清欢微微颔首道:“嗯,我不问了,耽误你用膳,给你倒上梅雪酿,这个可以喝一点,不醉人。”
穆云琛看清欢灯下为他斟酒,侧眼俏丽恬静让人移不开眼帘。他眼眸微暗,放下筷子道:“郡主,我有件东西落在房中,去取一下。”
穆云琛出去后清欢脸上的笑意敛去,坐在桌前道:“兮姌,穆家到底怎么回事。”
兮姌近前道:“九公子的穆家支系全靠穆思寻一人支撑,并未有什么丰厚的家资根底。穆家人丁众多,穆思寻俸禄有限,好在他的正妻出身陆氏陪嫁丰厚,故而后宅之事都是陆氏做主,对当年轰动一时私奔而来又让她脸上无光的孟姨娘向来心存芥蒂,虽然面上还没有完全撕破脸,但苛待由来已久。”
清欢挑眉道:“身为嫡母,就算看不惯姨娘难道连庶子的体面都不顾及了?”
兮姌回话道:“家主,若是在别人家庶子也算贵重,但在九公子家里,只怕最不缺的就是庶子。”
想来也是,穆云琛兄弟姐妹十几人,单是长成人的兄弟就有七个,嫡子也不缺,那正妻陆氏又怎么可能在意庶子。
兮姌见清欢并不言语,便又解释道:“家主问九公子为何食素,想来九公子并不愿在家主面前说出缘由。奴婢当时打听到穆思寻的正妻陆氏克扣孟姨娘月例以此打压才华横溢的九公子,孟姨娘圣人之后自然是短什么也不肯断了子女的学资,将有限的银钱都使在了九公子的文墨制备、书籍画料之上,从不肯在这些方面亏欠公子,一应不肯差了去,故而饮食便简单许多。”
这一点清欢能够理解,但凡儒家出身的读书人都对笔墨十分看重,干笔臭墨就算神仙似的文采恐怕也无人亲近,难以在圈中扬名。孟姨娘是亚圣孟子的后人,看重这些亦属自然,要不是她教子有方,穆家这般放养,怕是早就埋没了穆云琛的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