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决云大概是真的被穹苍压迫太久,以致于有了太不现实的想法。他买了一大车的生蔬,认真挑选后带回车里,塞得满满当当。
穹苍认为这批货物最终的归宿,是被贺决云带去公司作为福利进行分发,否则它们将可怜地腐烂在冰箱里。不过贺决云无所谓,快乐地将它们搬进了家门。
穹苍表示自己需要一个人进行作业,因为她不喜欢干活的时候受人指指点点,这样不仅会让她的创意性受限,还会影响她的发挥。
贺决云表示理解,将她把需要的东西都备好之后,悠闲地走去客厅看电视。
穹苍整理了下案板上的东西,拿起菜刀开始处理面前的母鸡。
贺决云家里的刀很锋利,刀刃直接滑入肉块,甚至连鸡骨都可以切碎。她握着刀柄,顺着它的框架进行切割。
她其实不喜欢做饭,这项不熟练的操作总是会耗费她过多的时间,而速食的味道又过于寡淡,在金钱跟外卖之间,她经常要做一个妥协。
在认识江凌之后,江凌会给她做饭,就算平时没有时间过来,也会事先炖好给她封在冰箱里,这也导致她的家里堆积了一柜子的饭盒。
不过,烹饪这个过程拉缓了她的生活节奏,也激发了她不少的思路。就像许多人的灵感之地是厕所一样,她在有困惑的时候,就会来厨房。
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他做过那么多事,接触过那么多人,肯定是会露出端倪的。这个时代,人不可能将自己活动过的痕迹彻底消除。
可是,他留下的那些线索就如同镜花水月一样,好像已经能抓到,触手一碰又变成了虚影。
他不仅熟悉丁希华、董茹姚等人,还熟悉穹苍。在她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在观察她的行为,并将其列为目标。
他可能想过要接近穹苍,可由于她性格过于孤僻,没能找到有效的方法。于是他退而求其次,让别的人来把穹苍拉入局中。
在江凌来找她之前。在她去A大任教的时候。或者更早。
这个认知让穹苍毛骨悚然,仿佛有一双眼睛在阴暗的角落窥觑着她的一举一动。那是一种阴恻恻的感觉,令她背部都起了一层寒意。
他利用社交软件来跟丁希华进行联系,他对人物心理的把握细致到位。他对丁希华循循善诱,将自己的想法混杂在各种中立的观点之中。他善于教育,经常需要开会、实验……
穹苍瞳孔颤动,视线虚虚落在面前的水龙头上。
·
贺决云竖着耳朵,不时确认穹苍的进度。起先那边是有正常的切菜声,到后面开始听不见任何动静。
贺决云理解她喜欢思考的个性,但时间拖延得久了不免有点担心。他开大电视的声音,端了个空水杯,悄悄晃过去查看。
贺决云走到餐厅外间,装作神色自然地朝里张望,目光刚一转过去,就发现穹苍直愣愣地杵在案板前,用右手按着左手的虎口,跟石像似的没有动作。
菜刀被她丢在一旁,暗红色的血液正从她的指缝间流出,已经在案板上滴红了一块,她却不知道处理。
“穹苍!”
贺决云吓得魂飞魄散,大叫了一声冲过去,拽过她的手,从悬挂的架子上抽过一条干净的毛巾,将伤口按住。
“你在干什么!”
贺决云气道,“你是傻了吗!你不疼啊?”
他感觉这人的手已经在不自然地颤动,指尖温度冰凉。从手掌到小臂全是逆流的血渍,而她还一副浑然未觉的模样。
穹苍张了张嘴,低语近似呢喃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为什么会有那种异样的感觉,因为太熟悉了……”
她说话的语速越来越快,到后面几乎没有停顿。
“有足够的知识储备、有为人尊敬的社会地位。即便是在灌输价值观也让人易于接受且不会生疑、职业过程中可以遇见形形色色家庭条件截然不同的观察目标、不用支付报酬的情况也可以凭借正当理由长期跟他们接触、连当事人自己或许都意识不到自己所受到的控制……”
她深吸一口气,恍然大悟。
“是教师啊,他应该是一名教授。”
穹苍说,“以社会观察实验为理由,可以正当接触各个年龄层的不同人群,尽情观察他们的行为模式;拥有足够的社会权威,可以作为专家协助警方进行办案,参与到内部调查;认识许多体制内的好友,有机会从他们口中套问出许多未曾对外公布过的信息;与教育界的人相熟,知道可以能从哪里找到‘问题学生’。”
贺决云用毛巾按着她的伤口,小心用水流将她手臂位置的血渍冲洗干净。
穹苍说:“一位从教多年的资深心理学教授,他的学生可以遍布天下。他还可以学生那里得到样本。所以他想要什么目标,就可以找到什么目标。他不必去过哪里,大把的人都是他的耳目。”
她激动起来,抽了下手。
贺决云五指抽紧,抓住她的手腕,怒道:“穹苍!”
穹苍呼吸窒了一下,望向贺决云,又缓慢下移看向自己的手。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的情况。
贺决云看她满脸无辜的表情,一腔无奈无从发泄,最后只叹了口气,说道:“你小心一点。”
穹苍讷讷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