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溪捧着暖手炉,用掌心的余温摸了摸脸颊,转身正要步下龙尾道。背离日落的方向,国都的街道上,起了马蹄踏过的声浪,犹如一道道沉闷的响雷。画溪侧身,微眯着双眸眺望声浪传来的方向,因距离太遥远,队伍犹如一列壮观的蚁队,往王宫方向而来。
数以千计的骑兵,银亮的铠甲被落日的余晖照得衬出橘光,马蹄踏过青石板而起的巨响应和着队伍高亢的声音,响彻国都。
“王上凯旋——”
国都不少人听到响动,纷纷走出家门观摩盛况,人群涌动,追随骑兵高颂“王上万岁”
,蜂拥至宫门前。
整座城都在沸腾。
画溪敛目,纤长的羽睫投下一片阴影,离她新婚之夜过去将近一个月,景仲终于归来。
*
画溪下了龙尾道,回到殿内。
将士在上阳宫进进出出,踏得积雪染泥,踩成碎冰。宫人忙碌地洒扫积雪,显得十分热闹。
景仲归来的消息传遍王宫,前来觐见的人络绎不绝。
冬日的天,夜色早早就笼罩下来,寒意料峭。
画溪思索景仲归来,晚上势必要摆宴,她早早收拾,换了衣裳,等待他传唤。
然,夜色愈浓,却一直无人传她。
桃青噘着嘴,呼出团团白气,替画溪整理了下狐狸毛裘大氅的领口,轻声说:“王上那边许是有事情耽搁了,要不我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形。”
画溪面色微沉,她心里门儿清,自己在这柔丹王宫算怎么一回事。她是名义上的王后,但在景仲等人的眼里,不过是代表大邯的一枝鲜花罢了。
只要她在这里,就表示大邯和柔丹关系尚好。
“算了,我自己过去吧。”
画溪轻声说,语气平静和缓。
画溪暂居上阳宫东殿,景仲居西殿。踩着积雪,脚下传出嘎吱嘎吱的响动。
到了西殿门前,画溪看到殿前围着很多穿着银甲的侍卫,手执利刃,将西殿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画溪面露凝重,略站片刻。回到宫内,景仲殿外守卫为何如此森严?
她迈步朝前走去,侍卫见到来人,纷纷抽刀相向:“王后,王上有吩咐,无干人等不得靠近西殿。”
檐下挂着新换的大红灯笼,烛光也是暖色的,衬起来刀光寒气稍减。
画溪脸上端庄的浅笑未变过一丝一毫:“本宫也不许吗?”
侍卫道:“没有王上允许,谁也不得入内,包括娘娘。属下是奉命行事,还请娘娘见谅。”
画溪和桃青又沿着来路回去,今日没见到景仲,画溪略略舒了口气,暗自庆幸。可不等她这口气舒完,便听桃青道:“王上这是要置你于何地?回宫不召见便罢了,你亲自前往他还拒不接见。”
是为她鸣不平。
画溪却一直在想西殿门前的侍卫,照理说景仲回宫,何必在殿前搞这么大阵仗?而且方才他们到时,刚巧散了一波朝臣。
想必他们也是求见景仲而不得。
闭门不出,守卫森严,拒不见人……
画溪心中突然冒出个极其可怕的念头——或许不是景仲拒不见人,而是他根本见不了人。他可能生病了,而且是极其严重的病。消息一旦传开,柔丹都会大乱。
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背心透出来的那股寒意,和空气中的寒意交织在一起,无情地侵袭着她。
如果真的如她所想,景仲若是身遭不测,她当如何?
景仲无后,新帝多半是从他几位兄弟中产生,最有可能的是大娘娘的长子景昀。先王属意的那位储君。
她心乱如麻,不敢细想。
“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旁边小径忽然传出话声。
桃青吓了一跳,喊道:“是谁?谁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