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回话的人战战兢兢应道:“我们听说东边儿已经有瘟疫爆发了,自是往西边儿走,至于能去哪里……”
他也是苦笑:“哪里能给我们一口饭吃,我们就去哪里吧。”
“难道你们不是去投奔亲戚的?”
廖团长故意问:“都说故土难离,你们找一处混饭的地方简单,可再想回乡,就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事儿了。”
那汉子摇摇头:“回乡又能如何?我们这一路人,哪个不是在洪水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何处又是我们的家乡呢?”
廖团长了然的点点头,曼声道“既然这样,我倒是有个去处,需要你们为我做工,但吃食不说管饱,总一次三餐的可以供应。只不知你们愿不愿意跟我走。”
“可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农人,恐怕做不来大王交代的事儿……”
那汉子有些惊恐的小声推诿。
廖团长却是一笑:“你真当我是山上的强人,让你们跟着烧杀抢掠么?”
他迎着流民带着希冀又包含惊恐的目光郑重道:“我运气好,在洪灾中并未受损失,反而趁机低价买到不少良田山地,正准备招揽人手耕田建房,你们既然是老实本分的农人,倒正好合了我的心意。不过你们既然不愿,我也不强求。”
他挥挥手招呼手下人让开路来:“放他们过去吧,这大灾之中多的是逃难的人,我还怕没人替我干活不成?”
他这一退,流民却像突然明白过来一般,争先进恐的往他身边挤,口里还含糊说着自己如何能干,无需工钱,有口饭吃便可。而之前上来答话的汉子更是第一个就给他跪下了:“求老爷收留小人,小人愿意为老爷做牛做马,绝对能干听话。”
廖团长矜持了一会儿,总算是勉强点头,让手下将随身带着的干粮分发给他们,算是答应了收下这些人。沈安侯远远的看着他处理妥当,心中亦是满意:“他倒是演的挺像的,仿佛真是个善心大发的地主老爷。”
廖团长也是他金台庄的老人了,安排起事儿来自是妥帖。不过跟来的山民医学生还是有些疑惑,小声问林菁:“首祝既是愿意帮他们,为何还让那位团长先刁难他们呢?”
“你可知有句话,叫做升米恩斗米仇?”
林菁耐心解释:“并非所有人都懂得知恩图报的,你一开始便给他们好吃好喝,他们便觉得你供他们吃喝是天经地义,等你要用他们时,指不定还要挑三拣四处处抱怨。倒不如一开始便让他们明白,他们是卖身为奴,就是给人干活的。等以后慢慢放开对他们的限制,给他们吃饱穿暖,他们才会打心底里感恩戴德。”
“这就是汉人先生说的人心不古么?”
那学生年级不大,人亦是单纯,摇着头道:“他们为何想不通别人给他们的便是恩惠,自己应该谨守自身呢?”
“你这般问,我也是不懂的。”
林菁笑道:“所以你们首祝才一直说德在才先,最怕德不配位之人,学校也将道德修养定为必修课。咱们只能惟愿天下人都和你们一般,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而忘恩负义的人越少越好。”
“反正我们山民里头是不会有这种人的。”
那学生骄傲道:“谁敢自私自利不记着别人给的帮助,反倒将他人的东西据为己有,那这个人一定会被直接驱逐出十万大山,他的父母兄弟亦以他为耻,绝不会认他的。”
“我也觉得该这样。”
林菁点点头,笑着看向沈安侯:“还是人家孩子想得明白呢,非吾族类其心必异,这个族可不止是汉民蛮夷的区别,而是从内心、从道德层面,是否能够被称为‘人’的区别。”
沈安侯举手告饶:“好好好,我知道了,以后再不为了些许小人便伤神动怒了。”
他哪里不知道这是他媳妇儿还在埋怨他洪水之前着急上火伤了身子的事儿,连连保证:“我以后一定只教可教之人,救明理之辈,那些自己找死的,就让他们去死好了。”
林菁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翻身上马,和大伙儿继续飞奔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