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侯力主改革,态度强硬,但在实施的过程中,他却极少插手,大部分甩给了程铎和孔墨竹来做。两位相爷虽然不明所以,但既然打定主意支持,也就尽心尽力为之,只有时候忍不住多想,他到底是真心真意的放权,还是在暗中窥视着什么。
当然,作为沈大老爷的好基友,孔老先生比程相爷的顾虑更少一些。将三省六部三权分立的事儿摆弄的差不多,他拿着条陈和汇总报告,溜溜达达的到了沈家,一来让沈大老爷把关,二来也彻底了了自己的疑惑。
可惜他来的不巧,沈安侯拉着沈淞沈汀沈凌三个小子满地儿的找京城大学的建校地址去了,唯有林菁接待了他。若是换个人——比如程铎——大约放下文书客套几句便走了。孔墨竹却不把自己当外人,点了午膳要用的菜色,便拉着夫人询问起来。
林菁一听就笑了:“他制定计划,自己实施,最后自己评判优劣,岂不是又当选手又当裁判,及其不公平么?若是所思所想全然周全完美也就罢了,若是有些许偏差,苦的可就是天下百姓。”
“竟然是这样?”
孔墨竹还有些莫名所以:“可他最明白其中道理,才能做到最好啊,专业人做专业事儿,不是他一直提倡的么?”
“圣人还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呢。”
林菁轻轻摇头:“从古至今治国之道林林总总,并无哪一条对哪一条错,重要的是当前世情合适哪条,便用那法子去管理。然人一旦认准了某个想法,便容易偏执起来,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反而成了祸事。”
“沈安侯是太谨慎了。”
孔墨竹虽然明了,却不以为然:“我和程相爷就不会出错么?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可你们会听他的呀。”
林菁笑眯眯:“你和程相爷是什么排场的人?若是你们意见相符,做出的决定多半是对的;若是有了分歧,辩驳的过程中不就能看出差异?甚至还可以用试验田、试区的法子一点点修正。但老沈那嘴皮子,说出来的话本就比大家所思所想要高出一些,一时之间很难找到漏洞。等发现哪里出了岔子,只怕已经造成了损失。”
当然,最重要的是沈安侯多是另一时空的经验,说不得便有了惯性思维,一个不好成了“削足适履”
。还不如定下个大方向后交给熟悉这个时代的管理机制的大佬来一边修改一边实行,他在旁边查漏补缺。
孔相爷却是突然听到了新词儿:“试验田、试区又是什么?”
“试验田是农学院里头的一个术语,我这不过借用。”
林菁简单解释:“如某种不熟悉的作物的种子种下去,是该每日浇水还是隔日浇水?是该种在阴凉处还是光照充足之地?农学院的学生便会将田地分成一份一份,做出实验组对照组来,摸索出最好的环境。”
“我明白了。”
孔墨竹点头:“试区也是一样意思,只不过非是种田,而是实行新的政策。这么说来,南王的南方四州便是一个试区吧?”
“正是如此。”
林菁笑道:“淑窈和她爹一样,总觉得从古至今的法子虽然不算坏,但也不算最好,不若坚持民贵君轻的思想,从最底层开始改变上层,这才有了选举制和上访制度,听说最近还打算把监察部门也改上一改。”
这句话看似闲聊,孔墨竹却是心中一动,玩笑道:“都说女肖父,可见王爷最偏爱南王不是没有道理的。只不知三位少爷会不会吃醋?”
“有什么好吃醋的呢,各凭本事罢了。”
林菁摆摆手:“你信不信,等安侯折腾完几所大学放开了手脚,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废除爵位继承制,什么荫庇子孙统统没有,大家想登高位,老老实实的念书考试去。”
孔墨竹这回才是真的惊了,脱口而出便是:“这如何使得?!”
“这如何使不得?”
林菁反问:“如今有爵位的人可多?除了我们沈家两位王爷,圣人可还封了其他侯爵不成?”
“这……”
孔墨竹仔细想了想才发现:“还真没有。”
最开始是因为南燮到底有几分“不正统”
,皇帝年龄太小,手下又多是程铎和沈安侯心腹,有没有爵位大伙儿不在乎。如今迁都进京,各项改革铺开,所有人更是忙成狗,哪里有空计较这许多?
也不是没人计较,如“投降”
过来的北燮重臣,便希望能得到个好官位,便是退而求其次拿个闲散勋爵度日也行。可惜沈大老爷根本不搭理他们,大部分寻了罪名贬为庶人,少部分赐予金银遣散回家,能得个小官职的都极少,更遑论爵位了。
“如今百废待兴,圣人不赐爵位还说得过去,可多抗几年,指不定会有人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