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站起身来,亲手将诗纸挂在廊下铜钟之侧道:“诸位自看。”
众人凑上前来观看,但见诗纸上端端正正一笔一划写着一首诗。“无题诗——代许十六娘而作: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
短暂的沉默之后,座山众人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之声。即便像李林甫这样对文事半通不通的人也明白王源这首诗确实写得荡气回肠,缠绵悱恻。
此事以十六娘的角度切入,将十六娘黯然离去的情形描写的极尽其意。中间以春蚕和蜡烛为比喻,似乎是十六娘在表达坚贞不渝至死不忘的相思之情,后面更是以蓬莱仙乡这样的地方比喻王维如今隐居终南山的现状,虽隐晦,但人人都明白此意。诗中悱恻之意绵绵不断,读之令人神伤。
“老夫不得不由衷叹服,以十六娘之口写出此诗,教老夫不能不动容。今日十六娘为我而来,可见十六娘对老夫难以忘情。王源此诗一出,老夫心中愧疚难当,难以排遣。”
王维面色凝重,沉声说道。
“王兄莫要耿耿于怀,此诗是王源想象之作,未免大胆了些。不过单以诗而论,此诗实在写的绝美无伦。”
王昌龄叹息道。
“昌龄兄说的极是,摩诘兄何必当真心中耿耿,王源不知你当年之事,自然是凭着心中想象作诗。我读此诗,忽然有了个想法,此诗音律极美,且又是写男女之情,若是被李龟年配曲,请十六娘本人传唱,再让公孙大娘随曲舞剑器,那可真是诗曲唱舞四绝了。”
高适微笑道。
此言一出,众人悠然神往,若能真做到这般,那可真是人间仙乐了,但这是不可能的,许和子将去江南,公孙大娘渺然无踪,李龟年倒是在京城,可惜谱了曲谁能去唱,谁能来舞。
“你们也太贪心了,今日能欣赏到如此佳作已然难得,盈满则亏,过犹不及,还是不要这么追求尽善尽美为好。”
王维叹道。
众人点头称是,围在诗纸边指点议论不已,李适之满脸笑容道:“此诗可为首场魁首否?”
王维等人均点头道:“此诗一出,杜甫那一首便只能屈居第二了。此诗为魁首当之无愧。”
李适之哈哈大笑,对着李林甫拱手笑道:“相国听见没?原来第一场是我胜了,承让承让,相国可要让你的手下多多加把劲了。”
这本是刚才李林甫对李适之的调侃,李适之原话奉还,心中的舒坦简直难以形容。李林甫倒是不恼,脸上笑容依旧道:“恭喜恭喜,这王源确实有些本事,这一场本相也服了。”
两人的态度一比较,可见城府高低器量深浅,不少人心中暗忖,李适之终究是不及李林甫,无论是器量还是城府,都远远不是对手。
忙乱中,众人才想起到现在还没看到王源现身,于是纷纷四下寻找,最后在两名仆役在院子一角的池塘边找到了王源,他正靠着石头坐在池边晒太阳。仆役忙将王源请到亭台之中,面对众人含笑相迎的面孔,王源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王小兄,你这首诗被推为第一,老夫给你道贺了。”
王维破天荒的朝王源拱手笑道。
王源忙还礼道:“惭愧惭愧,拙作能入各位前辈法眼,惶恐之至。”
“不过,你这首诗可是让老夫从今往后要背上骂名了,人读此诗便会觉得老夫对十六娘无情无义,辜负其一片深情,我这可成了寡情薄意之人了。”
王源想了想道:“先生若不想被人说成是无情无义之人也是有办法的。”
王维道:“哦?什么办法?你再写首诗为我正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