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何时遣六丁,凿开混沌见双青。
两句诗道尽太湖波澜壮阔的景象,从岸边望去,远方水天相接,如同无边无际的海洋一样,只有洞庭山在云雾间若隐若现。
来到苏州城中,街上摊贩走卒肆意叫卖,热闹程度比之京城也不遑多让。热气腾腾的包子馒头、小吃烧饼,还有那些执笔为人写信、作画的,从城外挑来新鲜时令蔬果的,带着猴儿或小孩杂耍卖艺的都已经摆开架势,准备做上门生意。
老九老十两人左看右看,对江南大城一切都感到新奇。
这座城市和京城完全不同,街市更宽敞、房屋更整齐,就像规整的画卷一样,透露出柔和细腻,就连人也没有北方那么粗犷。孩子们奔跑嬉笑,父母关切的声音不时响起,青壮推着车或扛着重物也同样喜笑颜开,仿佛没有什么能够在他们心头掩上阴霾。
这种日子让人艳羡,是几位皇子在皇宫或京城不曾见过、也不曾体验过的生活。
走得累了,众阿哥找到苏州城中颇为有名的酒楼,五人带七八个小厮,在二楼要了两张桌子。
店小二小跑着来到桌边,张口就喊几位爷,开始介绍店里名品。
“本店有苏州城中最地道的苏帮菜、淮扬菜,松鼠鳜鱼、清蒸狮子头、扬州炒饭、文思豆腐、西施含珠只要几位爷能叫上名的,本店都能给你做出来。就算淮扬菜不合几位爷口味,本店还有川菜、闽菜、徽菜、鲁菜……
茶水酒饮也应有尽有,打北边来的烧刀子、打南边来的女儿红,西湖龙井碧螺春、闽北大红袍凤凰单枞、西域仙雾茶……”
胤禩轻咳两声,将店小二话语打断,看向众人中年纪最大的那位。只见胤禛板着脸,冲八爷点点头,示意对方点菜。八爷才开口“把你刚才说的淮扬菜都上一份,来一壶大红袍、一壶碧螺春,若是不够之后再加。”
大红袍浓香味苦有回甘,符合五、八、九、十这四人口味。碧螺春相对恬淡宜人,老四、老七在京城中每次聚会都会点上一壶。至于为什么不喝酒?哪有人大中午就喝酒的?这不符合酒桌文化。
6续桌面上摆满八道菜,看上去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
淮扬菜是苏菜的一个分支,作为华夏四大菜系之一,苏菜以全鱼炙闻名——所谓全鱼炙也就是全鱼宴——江苏被称作鱼米之乡,物产丰饶是毋庸置疑的,因此饮食资源也就同样丰富。最常被人提起的长江三鲜鲟鱼、刀鱼、鲴鱼,太湖最出名的银鱼,后世特别有名的阳澄湖大闸蟹,都可作为全鱼炙的主食材。
因此桌上这八道菜中,足有三道菜是使用全鱼烹饪。
茶足饭饱,几位皇子坐在椅子上消食,透过二楼窗户,可以尽收街上风景。不远处,铜锣声阵阵响起,吸引大街上行人驻足。
“乡亲们,俗话说在外靠朋友,我自山东一路走来,今日借贵宝地给大家耍耍猴戏,若是入得了眼,还请有钱捧个钱场、没钱热烈鼓个掌。”
敲锣的汉子一把扯下身边板车上大块黑布,露出藏在里面的笼子,三只猴儿缩在笼子角落里,茫然看着四周逐渐聚拢的人群,一个个有些惊慌失措。
铜锣声同样将酒楼二楼窗户边的几位阿哥给吸引过去,胤?双眼直愣愣的看着笼子里的猴儿。不一会儿,猴戏开耍,大街上不时传来拍手叫好,观众们显然都很热情,有钱的还会丢几枚铜板到耍猴汉子装钱的碗里。
猴儿们上蹿下跳,不时翻个跟斗、钻个火圈。
忽然有一只猴子‘吱吱呀呀’的叫唤起来,声音充满惊恐,原来那汉子强迫这只猴一次性钻四个火圈,但第一个火圈和第四个火圈之间相距过远,导致两个前肢直接抓在火圈上,猴毛被火给烧掉一大块。
观众见状哄然大笑,那汉子忽地抽出一根皮鞭,‘啪’一下抽在猴儿背上,那猴猛然吃痛又开始‘吱吱’叫起来,声音听上去有些凄惨。观众们依然在笑,耍猴汉子再一鞭子,口中喊着让被烧伤的猴儿继续爬上高台表演。
可那猴已经痛的用前肢辅助走路都做不到啦,便待在原地,很人性化的用嘴往手上吹气。耍猴人见猴儿不听他的话,又是两鞭落下“好畜生,我让你表演,再不动起来,我抽死你!”
这边酒楼二楼窗户内,老九胤禟看到猴儿被虐待,气得拍桌子,就要起身下楼和那耍猴的汉子理论,街上一辆过路马车上,传出一道清脆甜美,却能明显听出愤怒的声音“住手!”
听到这声音,胤禩伸手将胤禟给按在座位上。
那些还在观看耍猴的观众们,也突然不笑了,纷纷转过脑袋朝马车看去。马车窗帘被一支青葱玉手撩起一角,车旁的老人躬下身将耳朵附在窗边,两三个呼吸后,就走向耍猴处。那些观众急忙往两边退让,脸上神情都很显然表示认得这个老者。
老者来到耍猴汉子身边,从袖子里取出一大锭银子,开始与那山东耍猴汉子交涉。刚开始汉子只是摇头,旁边观众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看样子应该是在劝说汉子。直到老者再次取出一锭银子,那汉子才勉为其难点头,伸手接过银子,将猴儿重新关进笼子里,再把板车推向依旧停在路中的马车旁。
胤禩这才算是看懂,应该是马车中的少女见几只猴儿可怜,让管家出钱把猴儿买下做个宠物。这交易虽然成功了,但八爷却看得分明,那汉子在接过银锭时,右手两指从老管家袖子中勾出了一个小包。
那汉子看上去五大三粗、老实巴交,规规矩矩的在街上卖艺赚几个钱混饭吃,没想到这顺手袖里牵羊的功夫那么‘漂亮’。真的应了那句老话人不可貌相。
再看街上路人的反应,马车上的少女还有老管家,在这苏州城中应该都十分出名。
——果不其然,阿哥们旁边就有一桌同样靠窗的客人们,似乎是因为喝了点酒,就聊到了街上生的事。
“要我说啊,曹家这位小小姐真真是善良过了头,一点都看不得人可怜,我上次在白塔寺见到她,你们猜怎么着?直接给了寺外那几个小叫花子好几两银子……
嘿,这苏州城里,谁不知道那几个小叫花子,是草头帮养的小骗子……”
“你小声点,有些话啊,小心祸从口出。”
“说说怎么了?敢做还不敢让人说啦?要我说啊,那草头帮绝对给当官的塞了银子……不过,话说回来,这曹家小小姐现今也年近二八,也不见有媒婆……”
胤禩收回注意力,重新把目光投向窗外。
那曹家小小姐的马车已经离开,一名小厮则拉着板车跟在后面,看那方向应该是要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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