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管,伸手接过老人肩上的伞。黑色伞面倾斜,挡着斜吹过来的冷雨,他冲老人抬了抬下巴说:“我不认识路了,跟着你走。”
这是他第12次从无相门里出来,每次都要有人带路。
沈桥接过他两回,上一回沈桥才18岁,穿着绸布马褂,戴着挺括的瓜皮帽,上来就管他叫“闻哥”
,然后问了他一个瓜皮问题。
这一回,沈桥看着像他爷爷,当着外人的面,已经不好再叫“闻哥”
了,不留神就容易吓死谁。
不过就算留神,那司机也吓得不轻。
穿过大门的时候,小区东北角响起了一阵唢呐声。
俗话说,没有唢呐吹不走的人。出租车司机被那两声吹清醒了,油门一轰,在雨中驰掣成了一道虚影,眨眼便没了。
闻时这才从那处收回视线,又舔了舔嘴角。这么几分钟的功夫,他又长高了许多,脚踝处堆叠的长裤褶皱彻底抻直,已然是个青年。
“你真饿了啊?”
沈桥问。
“你说呢?”
“可惜了。”
老人幽幽叹了口气。
“怎么?”
“你这次得自己找点吃的了。”
闻时跟着他绕过一片花园,沿着小路往东走。还没来得及问他为什么,就听见唢呐锣鼓动静喧天。
雨没变小,空气里湿气很重,但依然能闻见细细的香灰纸钱味。平常人闻不出区别,但闻时可以,这个味道很熟悉,是沈家的。
“我领了个孩子来接班。”
沈桥朝前面的别墅看了一眼,说,“一手养大的,跟我当初差不多,今年18了,除了胆子小点,哪里都不错。”
闻时:“……”
他没忍住:“你领个胆子小的回来干这个?”
沈桥也没忍住:“我养的时候哪里晓得他胆子这么小?”
闻时:“那你还真棒啊。”
沈桥:“过奖。”
闻时:“……”
也就是现在沈桥年纪大了不好打。闻时臭着脸心想。
沈桥又朝别墅看了一眼,看见一个披麻戴孝的男生从大门里出来,终于放下心。
他朝闻时作了个旧时的长揖说:“闻哥,沈桥得幸与你认识这么多年,现在我要走啦,你好好的。”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早日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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