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荷花巷的大老爷,也就是如今的大老太爷。
大老爷脾气和善,知道他在梨花巷过得不容易,时常叫他过去荷花巷吃饭。而且大老爷还喜欢让他陪着下棋,一消磨就是一下午,他可以在那里吃到许多很好吃的点心。
另一个便是寄居在闵府梨花巷的表姑太太。
他初到闵府的时候,那位表姑太太已经在闵家住了些时候。
她婆家遭难全家都死了,唯有她,当时去了友人家中做客才逃过一劫。
夫君与疼爱她的婆家人都亡故,表姑太太本欲求死,却意外发现怀有身孕,这才有了生存的念头,求到了姨母这儿,借住闵府。
表姑太太人很好,看到他受欺负,总护着他。即便她自己在闵府的处境也很一般。
再后来……
再后来他被污蔑盗窃,夫人责打他。
彼时表姑太太怀孕八个月了,为了护他而被打到几下,引发早产。最终奋力生下一女婴后力竭而亡。
……
闵清则抿了口酒。
辣意入喉,烧得心里却愈发冰冷。
溺水而亡。
简简单单四个字,沉重地代表着天人两隔。
想他起起伏伏这么多年,从未在哪一刻心如死灰过。旁人每每提起这四字,他也不过一笑置之。
但,今日骤然听闻那个噩耗,却是初尝到了此种滋味。
闵清则抬手拿起旁边的几株青草,勾在指尖轻轻摇晃。
他刚才并非是在看花,而是在看这几根青草。
她小时候没有可以玩的东西,他又不方便给她买,免得连累她一同被欺负。于是就趁着一次遇到的时候,教了她编小鱼。
用草编小鱼,是父亲教给他的。他一直记得。
她很聪明,学得很快。后来他不时地悄悄去看她,曾好些次见她揪了草编着玩。
只是她编好了后并不会一直留着,玩一会儿就拆开放到草丛里。
这姑娘素来谨慎。
就连学篆刻也是如此。刻完了后,她并不把那些印鉴留在身边,而是丢弃在大花园的荷塘中。
想到这儿,闵清则忍不住微微笑了。
说她聪明,其实也是个傻的。丢到荷塘里就不会被人发现么?再说了,池子的水那么深,丢弃之后,万一哪天她想找回来,该怎么去捞?
指尖青草忽地弯折。
闵清则唇边的笑意戛然而止。
他疾步走入屋中,去到柜子旁,打开柜门取出一个三尺长一尺宽的大紫檀木盒。
轻抚着上面的并蒂莲缠枝纹饰,他双目骤然阖上,薄唇紧紧抿住。
许久后,方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池子里的印鉴,他早已让人一个个的都捞了回来。
本想着等她什么时候想取回它们了,或者是她还没想取回、盒子已经填满,他就把这一盒子送给她。
谁知……
修长有力的双手轻柔地抚着盒上并蒂莲纹饰,最终落在紫檀木盒的两侧,紧紧扣住。
许久后,并蒂莲的花瓣上现出两滴水珠。似是清晨的朝露一般,晶莹剔透。
“来人。”
闵清则声音沙哑地道。
“阿茗的事情,仔细去查。不得有半点遗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