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门前摇摇晃晃的风灯下,她隐约觉得那人的容貌有些眼熟,好似在何处见过。
究竟是在何处见过了?
对方也在盯着他们瞧,尤其是在看着向寻时,眼神变得愤怒起来。
只是,除了她,向漠北他们几人都未有太过注意这一人。
向寻与卫西亦觉这人似曾见过,但他们是时常在外走动的人,见过的人太多,觉得眼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是以并未多加注意。
唯有孟江南仍在蹙眉细思。
她本着实想不起此人来,然在其盯着向寻看时,她脑子里模糊的东西骤然清晰了起来。
她没有看错,她果然是见过这个人的!
这厢,卫西已在急切地敲响了赵家的大门。
“铛铛铛——”
厚重的铜环撞在木质结实的大门上发出的急促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夜风吹得门前风灯摇晃得愈发厉害,亦吹得人身上衣袂不断翻飞。
苍穹不见星月,唯见云层厚重,乌云堆积,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倒是眼前紧闭的赵家大门不见动静。
卫西将门上铜环敲得更用力。
忽地,夜风将门前其中一盏风灯给吹了下来,卷着它飞出两丈外才见得它掉落在地,里边倾倒的蜡烛火苗倏旺,舔上了灯罩,正正好烧着灯罩上的“赵”
字,转眼便将其舔舐了干净。
赵家的大门在此时打开。
开门的是两名男婢,其中一名额心贴着一枚蝴蝶状的花钿。
他在看到向漠北的一瞬间眸中闪过震惊,很快又恢复寻常神色,客气地问道:“不知几位官人乘夜色来赵府,所为何事?”
只见他微低着头,看似客气有礼,但孟江南知,他只是不想让他人看到他脖上的那一男人才有的喉结而已。
她见过他,亦认识他,曾经的时候。
那是一个夜晚,她难以入睡,于院中踱步,他忽然急匆匆跑来,撞倒了她,他本是要跑,却又不放心她是否磕到了脑袋,便又折回来将她扶起,就在他再次要跑的时候,却被紧追而来的两名黑衣人擒住了。
原来他是想从赵家逃跑,可他在被擒住的时候她却不见他面上有任何恐惧之色,只见他绝望地看着她,悲哀道:我姓孙名晓,家住西郊蒲村,家中有老母有妻儿,若你能从这儿离开,求你帮我去看看他们是否安好。
他说完话,便没了气息,只有血水从他嘴里溢出。
他咬舌自尽了。
他是明白,逃不成,便是死路一条,与其死在赵家人手里,倒不如自我了结,至少还能得一个痛快。
那个时候,她觉得他额心的那一枚蝴蝶状花钿刺得她两眼发疼。
她在想,若是他没有折回来扶她一把,是不是就能逃出赵家了?
可现下想来,即便他当时没有扶她一把,他也永远逃不出赵家。
赵家本就是个一座牢笼,任他们插翅也难飞,即便逃出去了,也逃不出赵家的掌心。
他怕是也再明白不过,他若逃了,只会给家中人带去灾祸,可他还是逃了。
或许,他并非真的想要逃,而不过是为自己找到一份自我了结的勇气罢了。
至于他临死前与她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他道一道此生最大的挂念而已,并未想过她真的能代他去看一看他的家人。
毕竟,他们谁都离不开赵家。
只不过是当初的她不明白而已。
她还真的将他的话放在了心底,想着倘有一天她能离开赵家,定会为他去看一看他的家人是否安好。
但她终究是没有这个机会。
向漠北也注意到了对方额心的蝴蝶状花钿,淡漠道:“我等前来拜访赵大公子,劳烦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