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如从前,弥漫着淡淡的药味。
向漠北心中有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以致迟迟都没有出声。
孟江南本不打算坐,但又担心惹他不快,这才轻轻落座,与他隔了一张坐墩。
她用力抿了抿唇,低垂着眼,鼓起勇气先开口道:“嘉安,我是来与你告别的。”
孟江南说着,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一只信封,认认真真地展平后放到桌上,微微朝向漠北的方向一推,“这是我的那一份婚书,交还给你,府衙那儿还需劳嘉安走一趟,在和离书上加印。”
这封婚书她出嫁时就一直由她自己拿着,孟家并无帮她留存之意,她一直小心宝贝地收着,刚嫁过来时她以为再用不到它了,不想终究还是要用到。“孟江南收回手,默了默后又道:“休书也可以的。”
向漠北并不言语,只死死盯着她放在桌上的那只缄口信封,眉心紧蹙,眸光晦暗。
孟江南听不到他说话,也没有勇气抬头看他,她抓着自己的裙子,深吸了一口气,又道:“嘉安出身尊贵,我配不上嘉安,嘉安从一开就不需要我,我有自知之明,这就带着阿睿离开,不会再给嘉安添麻烦的。”
“这些日子,多谢嘉安的收留与照顾了,嘉安给我的东西我都放在阿睿的屋子里没动,这些日子来我与阿睿还有处理孟家后事的花销我会尽快还上的。”
说到最后,孟江南已将自己的裙子抓得紧紧。
说完,她站起身,朝向漠北深深躬身以示感激,尔后转身便走。
她紧紧咬着下唇,脚步匆匆,好似要逃一般,生怕自己慢一步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她知道自己离开时会难过,但没想到会如此难过,就好像是有人用力地揪着她的心,疼得连呼吸都是难受的。
只当她抬脚要跨出门槛时,本是沉默着的向漠北从后倏地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扯了回来!
第90章、090
孟江南没料到向漠北会拉住自己。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低着头不肯抬起,同时要将自己的手腕从向漠北的手中抽出来。
然而她愈是想要收回手,向漠北就将她抓得愈紧。
哪怕他身有顽疾,但孟江南的力道依旧挣不过他,她不再坚持,垂下了手来。
她的头亦垂得更低。
“嘉安,你不是普通百姓,你家里不是独剩你一人,你也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来替你们家延续香火。”
孟江南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地紧握成拳,她拼命地以此来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寻常无异。
“我当初想要嫁你是为了让自己躲过给赵家做妾这一劫,之所以打了你的主意便是因为你身有顽疾又是家中独苗,一番掂量之下觉得自己还算勉强配得上你,你也能接受阿睿,我本就是高攀了你,一心想要好好伺候你,不曾想我竟是攀得太高了,连伺候你都不配了……”
孟江南愈说声音愈低,紧握成拳的双手隐隐颤抖,喉间是她如何都控制不了的哽咽。
“嘉安,你放开我吧,让我趁着夜色离开,这般我才会没有那么难堪。”
至少在那位表小姐面前没那么难堪。
向漠北仍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喉间沙哑:“你要去哪儿?”
“不知道。”
孟江南摇头,心头苦涩,“总会有去处的。”
“不许走。”
向漠北手上用力得孟江南的手腕被他抓出来通红一片,声音愈发沙哑,“我不许你走。”
“可是你根本就不需要我!”
孟江南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忽地抬起了头,也抬高了音量,一瞬不瞬地盯着向漠北的眼,终是再压制不住那层层积压在心底的苦涩,伤心道,“嘉安你是学政大人都欣赏的小三元,你满腹才学,你给孩子们当夫子,你还是宣亲王府的小郡王!这些我全都不知道!就连嘉安你的病,你都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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