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再抬眸,容玉已经离开了。
空荡荡的白玉台又只剩下他和青旸两个人。
不是只剩下他一个人,和身侧飘渺游移的云雾。
洛珝哑声开口“青旸,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忘记这一切,重新与你在一起吗”
青旸面容平静,连眼睫都未动过一下,自是听不见他的话的。
“你做梦。”
洛珝自顾自地说道,口中一咸,竟已是满脸泪水,再开口,声音里便带了委屈的哭腔,“你这个自私、狡猾、无耻的大骗子,总是不顾我的意愿,就替我做决定。”
“我偏不如你所愿。”
洛珝捞起袖子,胡乱揩了揩眼泪,把自己擦成个大花脸,恶狠狠道“我告诉你,我讨厌死你了。你最好永远这么躺着,再也别到我眼前来烦我”
说罢,他蹭起身来,不知是怕自己反悔,还是怕被人看到这番狼狈模样,步子飞快,头也不回地跑了。
夜凉如水,月色满窗。
洛珝躺在凤栖殿宽大的榻上,头一次觉得床榻有些空。
他睁着眼,呆呆地望着天顶,脑中一幕幕画面乱七八糟,走马灯似的飞快地闪过。
他想起自己刚重生到天界时,还是一只灰扑扑的鸡,怕青旸怕得不行。
青旸每次想抱他,他就钻进花园角落杂乱交错的枝桠里,缩着翅膀不出来。
青旸进不来,便蹲下来,在树丛外柔声唤他“阿珝,树枝锋利,小心弄伤自己。”
一院子的仙侍皆面色如常,像是对此奇景早已见怪不怪。
洛珝后来才知道,青旸上穷碧落下黄泉寻了很多年,才从如来那儿得知他神魂残缺,转世后会外表会肖似一只鸡。
他想,青旸这些年到底找他找了多久捉了多少回鸡以至于从一个四海景仰的谦谦君子,变成了众人口中阴晴不定的疯子。
洛珝心揪得难受,酸意从心口渗入骨骼,化作灼灼烈火,烧得他浑身疼。
可下一瞬,漫天凤凰齐飞,啼血哀鸣的景象倏而闪现在脑中。
心脏蓦地传来钻心的疼。
恨吗当然是恨的。
恨命运弄人,阴错阳差。恨宿仇难消,旧事难忘。
可他更恨自己,因为他痛苦地现自己无法承认不爱青旸。
更何况,还有瑶瑶。
青旸算准了他放不下瑶瑶,从一开始便打算用这个孩子来拴住他。
他们龙族皆是如此,骨子里偏执冷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卑鄙,却有效。
眼泪滴下来,砸在脖颈处的龙鳞上。
被泪水触到的刹那,龙鳞倏地出微弱的亮光,那亮光如同黑夜中的萤火,从他脖颈上飞了出去。然而光亮太过微弱,以至于戴着龙鳞的人丝毫没有察觉。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跑进来,扑到洛珝怀里。
瑶瑶肿着一双通红眼睛问“娘亲,爹爹什么时候才会醒”
洛珝收起泪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爹爹只是累着了,在睡觉呢,等他睡够了,就会醒了。”
瑶瑶抽抽噎噎控诉“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把爹爹放在玉棺里面爹爹为什么不在床上睡觉”
洛珝把她抱入怀中,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口,柔声道“床上太热啦,你爹爹是条水龙,喜欢凉凉的地方,所以才让他睡玉棺呢。”
瑶瑶吸了吸鼻子,闷闷地“哦”
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