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彬看向陆阐,见后者点了点头,他继续道:“这几天,我们公司的人会与你联系。”
郁宁笑着朝他道了谢,并向助理点了点头,径自去吃早饭。
不知是不是错觉,方才那个助理把口罩戴上前的一瞬间,她隐约看见了他的侧脸,觉得十分面熟。
而且季彬对待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对待助理。
待郁宁走远了,陆阐又摘下半边口罩,低头吃早饭。
季彬一边吃,一边看顾着他,不放心地道:“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跟着剧组这么长时间,你对这笔投资也应该放心了。”
陆阐没应声,自顾自叉着盘子里的几颗玉米。
细嚼慢咽之后,他突然说:“我的新剧暂时不打算拍了。”
季彬抿起唇,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陆阐玩儿似的卷着几个面条打转,继续道:“钱导……他是位很有水平的导演,我的剧无论是题材、还是时代,都和这部剧有相似之处,我不想打一场必输之战。”
季彬沉默。
季家和陆家比邻而居,长辈们的关系亦一直很好。
彼此没有亲兄弟,从小时候起,季彬就把陆阐当做亲弟弟看待。
因为身体有先天性的缺陷,陆阐从小就不怎么出门走动,做什么事情也都是懒洋洋的。
可两年前,他却突然说自己想要当导演。
陆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几代单传,谁也不敢让他去冒这个风险,只有季彬站出来支持他——
哪怕只有一瞬间的璀璨,这样的人生,也远比一辈子窝窝囊囊地坐在家里要有意义得多。
两家的长辈们无法理解,季彬的父母甚至因为他“陪着人家胡闹”
和他断绝关系。
鸡飞狗跳大半年,原本病情一直平稳的陆阐因为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因素几次走到鬼门关,陆家的家长终于屈服了。
而陆阐也不负众望,几乎是一跃成为了年青一代导演中的领军人物。
陪着陆阐一路走来,季彬比谁都知道他的坚持、他的骄傲。
可现在他却主动流产了自己引以为豪的计划。
再多言语都是多余。
季彬拍了拍陆阐的背,只希望他能在这个短途旅行中能够排解心中的抑郁。
。
天公不作美,一直等到下午三点,雨终于停了。
灰蓝色的海平面上,大朵大朵的乌云低低地压下来,浅黄色的天光在云层涌动中若隐若现。海浪拍打着嶙峋的礁石,暗色的沙滩上浪花涌动。
正是钱导梦想中的画面。
休息了大半天的剧组立刻行动起来,分秒必争地搬运设备,化妆师伶俐地为演员们补妆,抓紧难得的一分一秒。
也多亏演员们足够专业,在大雨再次落下来之前,郁宁的戏份就拍完了。
因为还要赶晚上的高铁回家上第二天的课,她先行告辞,剩下的人则继续进行下一场戏的拍摄。
回到宾馆,剧组的司机大叔已经在大堂里等着。
郁宁请他稍待片刻,上楼拿好早就收拾完毕的书包,又把房卡退还给留守的剧务,跟着司机一起走出宾馆。
陆阐正两手撑在门口的花坛上坐着,他戴了顶浅灰色的帽子,低着头,脸上的表情被同色系的口罩掩藏的干干净净。
想着好歹是一个剧组的人,郁宁笑着朝他打招呼告别。
陆阐却像是没听到似的一动不动,只有胸口T恤的起伏证实着他是个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