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六支舞,除了开头一支赵幼珍看完外,后面四支她都没看完,到了寒苏这一支,她早就意兴斓珊,及至寒苏那徒弟上场,赵幼珍方露出几分兴趣。这舞排得好,五名舞姬如群星拱月衬着中心一人,那人虽然年幼,舞技却十分纯熟,折腰如柳,长袖凌风,一舞“绿腰”
迷人眼,再加上那人生得极美,只看得赵幼珍频频露笑。
待得曲歇,四下方起阵阵掌声,连赵幼珍也夸:“绿柳细腰舞,春杏桃腮靥。”
若无意外,仲秋节的宫宴,必是寒苏所排之舞可得随公主同赴。四周已有人朝寒苏道喜,寒苏却只向宋星遥投来挑衅目光,又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最后这舞,是韩青湖。
宋星遥拍拍她的背,示意她入楼。清箫音起,悠然入耳,似一泉流水淌过,无一丝杂音。韩青湖虽也习过舞,但舞技平平,跳的是《春莺啭》,把梅款舞,动作简单,胜在意态婉约,眉目生香,眼波流转处皆为情。
然而美人很多,赵幼珍看得有些腻乏,正要挥停,箫声转疾,韩青湖便随乐疾转,舞裙飞转,脸上面帘脱落,露出真容。赵幼珍只看一眼,断然厉喝:“停!”
箫声与韩青湖的舞同时停下,众人不知出了何事,鸦雀无声,韩青湖垂下头大口喘气,宋星遥站在楼外亦替她捏紧了心。
赵幼珍却从上座走下,踱到她身边,只道:“抬起头来。”
韩青湖依言抬头,赵幼珍又道:“走两步,转个圈。”
韩青湖皆依言而行,走了几步旋身又走到她面前,举手抬足间是浑然天成的教养,与四周舞姬妖娆冶艳皆不相同。
赵幼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只道:“这张脸,甚好!明日就你,随本宫赴宴。”
宋星遥定下心来,有赵幼珍这一句话,她和林宴两个月心血没白费,那边寒苏与她那小徒弟已变了脸色,朝她投以愤恨目光,她却只作未见。
“宋星遥,她这妆容是你化的吧?”
赵幼珍已经点她名字。
宋星遥躬身入楼,朝公主一礼,笑道:“禀殿下,是六娘所描。”
赵幼珍依旧盯着韩青湖的脸不放:“远看像极了一个人,细看之下却又不同,六娘,这桩事你办得很好!赴宴那日,就按这个妆容。”
“谢殿下赞,六娘必不遗余力。”
宋星遥垂首领命。
韩青湖与韩妃本就有五分相像,她在参考了林宴送来的画之后,在韩青湖的妆容上作了细微调整,以令她与韩妃达到七成相像,再辅以姿态神色,远看足以乱真,近看虽有不同,但也足够迷惑人了。
赵幼珍昔年亦与韩妃相熟,自然见过韩妃风采,她的反应足以说明宋星遥的成功。
能让长公主吃惊,那便一样也能令圣人震惊,宋星遥毫不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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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仲秋那日,宋星遥早早起来,带着人给韩青湖梳洗更衣,又耳提面命提点了许多事,仍有些不大放心,送韩青湖去长公主那里时,忽然有些舍不得她。
“青湖,进了宫可就没有回头路了,你真要……”
行到长公主寝殿外时,宋星遥忽然攥住她的手问道。
“六娘,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韩青湖露出温和笑容,此时方像姐姐般替她将一缕发丝挽到耳后,“枉我长你数年,却还要你处处操心,你不必替我担心,我会记住你们的叮嘱,谨言慎行,只是今后也不知还有没机会与你相见,我只盼你与阿恕都能好好的。”
她反按宋星遥的手,似告别,也似安慰般用力一握,便转头进殿,宋星遥只闻殿内响起唱喏,看着韩青湖的背影怔怔无语,直到有手影自她眼前晃过,她才陡然回神,望向始作俑者。
“发什么呆呢?瞧你这一脸老母亲的神情,担心她啊?”
赵睿安朝韩青湖呶呶嘴。
他也是赵氏子弟,自要随长公主入宫赴宴,今日穿着东平世子公服,华服增色,添了贵气,便不再是平日吊儿啷当的模样,难得像个贵公子了。
宋星遥不语,只听他又道:“这么着,你叫声好哥哥,今儿入宫我替你照拂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