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提着竹筒,手里抱着食物,站在厂房门口东张西望。
“又来给你姐姐送饭啊?”
“嗯,劳烦大姐找下她。”
女人转身冲着车间内大声叫喊,“卫华!你弟弟来了!”
秦卿闻声看去,一个工人打扮的女人从厂房走出来,“不是不让你送了么,脚都肿成这样了,不好好休养,成了跛子怎么办!”
“大哥送我来的,今个儿娘晌午做了杂粮窝窝,趁热给你送过来尝尝。”
衣服破旧,斑斑汗渍浸在上面,身板挺得笔直,走起路来却一瘸一拐。
卫华接过窝窝,走到厂房旁边的空地坐下,大口吃起来,卫亭打开竹筒递过去,卫华咕咚咕咚的大口喝水。
“二姐,你以后还是带饭吧,我现在也能帮着家里挣钱了,别再晌午饿着了。”
“行!我们二儿小现在长大了。”
卫华欣慰道,她快把两个窝窝吃完,用水顺着怕被噎住。“快回去吧,我该干活了。”
“行,那我走了,二姐。”
卫亭拎着空的竹筒看二姐进到厂里后准备回家。
那人转过身,年纪尚小,身体干瘦,脸色暗黄,脚踝红肿紫,一深一浅,走路缓慢,只那双眼睛还是灼灼亮,人向着远处走去。
秦卿猛然大喊,“张副官,拦住他!”
张冠周顺着目光看去,一个瘦弱的男孩儿,竟让大小姐如此大惊失色,来不及他多想,便跑了过去。
秦卿确信他就是那个车夫。上辈子父亲去世,她被赶出秦家,那时她想着花光所有的钱,就去找她的母亲。
那天她从‘塞云间’出来,走在大雨瓢泼的街上,吃下去的烟膏让她一度恶心反胃,心脏跳得缓慢,大脑缺氧,慢慢有点眩晕,街上的人都小跑着回家,人影穿梭,他跑到她面前,大雨淋透了他全身,年纪看着不大,年轻却不稚气,衣服紧贴着身体,个儿子在车夫里算高的,拉车时候腰压的更低,显得更瘦骨嶙峋,不看脸的话,到像是被家庭生计压迫的中年男人,他抹了把脸,黝黑精瘦的脸,没多少肉,双目灼灼的望着她,咧着笑问:“小姐,要坐车么?”
“坐。”
秦卿鬼使神差的上了车,车棚被雨水拍打的声声作响。
“小姐去哪?”
“去秦公馆。”
落叶归根,没想到她最后想念的竟还是那个地方。
“好咧,小姐坐稳了。”
车被抬起来,比别的车夫抬得高,但是很稳,跑起来没太大晃动,身体后倾,半躺着,像是坐在摇椅上,很舒服。她听着雨声,淅沥沥的听着像是在抽泣,惋惜她浑噩的一生,充满憎恨的一生,她坐在这半封闭的车里,心慢慢释然了,且前所未有的平静,她看着逐渐模糊的背影,感叹原来世上还有这么努力奋斗生活的人,她也好想重新活一回,活得精彩活得幸福!她感到身体飘,灵魂似要出窍,眼皮沉重,慢慢合上双眼,生命的最后一点光亮定格在那个背影上,对不起,欠了你的车费。
卫亭看着拦住自己的军官,吓得腿脚软,哆哆嗦嗦,腿肚子也转筋抽搐起来,“长…长官,有什么事么?”
张冠周看着秦卿眼神涣散的站着,“大小姐?”
卫亭看着远处的小姐,此时正缓缓朝他走来,在他一步外停住,眼角微红,“我们可认识?”
秦卿知道这是个蠢问题。
卫亭迷惑了,不是他们拦住他的么?旁边的军官气势逼人,腰间的枪反着光,他不敢乱说话。“能去你家坐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