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的声音中已经染了几分不自知的情愫,低沉磁性,唇微微张着,有热气一点点喷了出来。他神色认真而坚忍,可以看出,这是最后关头的一丝理智。
这理智其实更叫他绝望难耐。
她听得粲然一笑,唇边荡漾起好看的涡。宰相看得一个晃神,忽然就失去了重心似的倒了下去。
视线天旋地转地颠倒起来,只见公主猛地翻身再将他重新压了回去,以一种夺势的姿态,半趴半俯地低头道,“好,我收回。那不如,换做你把自己当成礼物,送给我吧。”
公主清越地说着,语气中有一种不由分说的气势,她垂眸睥睨着宰相,仿佛是个胜利者,弯唇道,“如果是你送的礼物,我也是欣然接受的。”
“李漱鸢——!”
宰相薄怒不已,一时间气恼,忘记了什么尊卑礼法,脱口而出叫了她的名字,双手握住她的手腕一把卡了上去。
他的腿压在她的膝盖上,叫她不能再反击,这场竹榻上暗斗的一番较量,总算以宰相凭着男人所拥有的力量而险胜。
宰相压着她,一震手掌的力度,将公主交叉的双腕按了又按,低怒道,“你当真?——”
他说的时候,有恐吓,可也有几分试探。
公主秀眉轻抬,虽然身居劣势,可依旧输人不输阵,她朝他一挑下巴,嘲笑道,“你不敢?”
他和她对峙般注视着,拿出群臣之首的气魄企图将她镇压住,他身子向下沉了沉,狠声道,“臣怕你后悔——”
公主听罢却忍不住笑了出来,肆意盎然,脸庞映着窗外那大片大片灿烂的红叶,呼吸中带着难掩的燥热,然后缓缓将唇贴在他的脖颈间低语,语气潮腻,字字道:
“错过这次,我怕你后悔……”
她说完,静静地躺了回去,彼此在沉默中注视,而注视又让时间变得凝固。
漫长而焦躁,耳边有嗡——的鸣鸣之声————在那一瞬间掩盖住了南山的溪流和风声,只剩下彼此间愈来愈沉的喘息……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断掉了,像是箜篌上紧紧绷着的一根弦骤然间弹跳而起,又像是批阅奏牍的笔杆瞬间从中断裂。
一切君臣之礼,尊卑之法,甚至是上一辈子那些伦常身份的顾忌,全部都随着那一声铮然,消散如烟。
他的吻如南山落梅,点点片片,随风而去,毫无章法,却又带着一种醉人的气息。他不由分说地将她卷入这个漩涡,她也没有挣扎,微微昂着脖颈,迎接着那纷纷扬扬落下的热烈。
神智变得只集中在一件事情上,那就是不断地从对方那里索取自己想要的。彼此都是第一次,然,她“阅览群书”
也抵不过他作为男人的本能,几乎是轻车熟路地登山而上。
他的手骨节分明又修长,经年岁月累积的执笔习惯,将他的关节处磨出了一层薄薄的茧子,粗糙却并不疼。
宰相虽然是文臣,可做事却有大将风骨,在游走过的每一寸领土上,轻而易举地点燃了她的烽火台,秋风中有燃烧的旌旗,迎风烈烈,她却不是为了迎战,反而是甘之如饴地敞开都城的大门,毫不拒绝这个初上战场的敌军在她的国攻城略地。
她站在那都城之上,望着四处硝烟四起,眼下残兵败将,已经是一片狼藉。她双目迷濛起来,为他的到来而感到欢喜,又觉得恐慌。
“你可知道,我是谁,你又是谁,现在在做什么……”
他感到了她关卡前下意识的抵挡,于是好不容易沉下几口气,抬手扳起她汗湿的下巴,迫使她对着自己,颔首问了一句:
“回答臣——在做什么——嗯?”
他手掌轻轻一捏,那尾音简短果决,是一种惩戒,也是一他最后的警告。
公主低笑一声,挑足勾上他,像他曾经在弘文馆向自己提问的时候那般,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你是当朝中书令兼知事房相如,大华的宰相,朝廷的权臣;而我是先帝的十二女,陛下的皇妹,如今的永阳长公主……”
她说的一本正经,他听在耳畔,谁知这些错综复杂的头衔反而叫他更加火上浇油,一种禁忌的滋味攀升上来,叫他喘息不已。
“我们在……”
她眼波流转,华光闪烁,然后故意抖出来两个字,“偷情。”
他一听,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低头堵住了她的唇,过了好一会儿,才离去,沉沉道,“你回答的不对。”
她笑了笑,拉过他的脖子与他重新纠缠,动情道,“你是六郎。你,在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