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流着泪道“不是老爷要奴婢的么?奴婢与老爷素不相识,老爷为何这样害奴婢?”
这番说话没头没脑的,更是离奇。张致美一问,才知道她本是江边花艇上的红姑娘,最近与一位顾公子打得火热,被他赎身安置在城南,昨晚顾公子喝酒归来,说不能夺人所爱,任自己怎么说都没用,把自己送这里来了,要自己好好服侍老爷。
金雁,砚——张致美默念着这几个字,莫非顾公子误会自己所说的“砚”
是红姑娘“金雁”
的“雁”
?
自己醉后大骂花胜芳,顾公子误会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自己家有围墙,金雁怎么进来的?
金雁说,那顾公子牛高马大,挟着自己,轻轻一跳,便跳过了围墙,无声无息跳进墙内,寻着灯光,送这里来了。
张致美一听之下,浑身汗毛倒竖。有这等功夫的,除了大盗花胜芳,还有谁?
想起在在益盛丰酒楼当着他的面大骂不止,他还竖起大拇指赞自己好汉,张致美忽然一阵头晕腿软,若是花胜芳动怒,自己早没了。
金雁哭个不停,求他开恩,送自己回去。
房中一番声响,早惊动了外面值夜的仆妇,问生了何事,张致美大声说无事,不必进来。
一场误会,顾公子可能就是花胜芳,招惹不得,金雁自然是留不得的,但张致美立刻想到了自己的砖砚,能不能求下花胜芳,把砚台赎回来,只要自己付得起,都给。
一想到这里,张致美再也坐不住了,恨不得马上送人回去,谁知金雁这几日住小院中,只知道在城南,并不知道在哪一巷。
张致美无奈,想起昨日顾公子说的“今日兴尽,明日再饮”
,在房中来回走动,只恨天迟迟未亮。
又想到花胜芳是大盗,性情不定,他让金雁避在一旁,吩咐值夜仆妇将大少爷请来,自己有事交代。
张大少爷新婚情热,正在紧要关头,听闻父亲召唤,不得不舍下妻子。霍少奶奶心中不满,说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偏偏这时候喊人。
张大少爷知道父亲向来讲究规矩,若不是有紧要事,也不会大半夜的催自己过去,便安慰了妻子几句,急急赶到父亲房中。
张致美请出金雁,让她先在外头呆着,然后迅说了来龙去脉,说自己天亮后要去寻花胜芳,怕万一花胜芳翻脸,自己有什么冬瓜豆腐,得先把家事交代了,将密室钥匙塞给他。
张大少爷不接,劝他算了,把人送回去就好,那块砚没了就没了。
张致美不认可他的说法“那是祖传下来的,还要继续传给子子孙孙,怎么能损在我手里?只要有一线机会,爹都不能放过!”
张大少爷见劝阻无效,说自己代替他去。
张致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儿啊,你娘年老体衰,弟弟们还小,张家全靠你撑着,你又新婚不久,爹如何忍心让你身陷险地?爹年纪大了,什么都不怕……”
张大少爷扑通一声跪倒在父亲面前,说“爹,不关花胜芳的事情,都是儿子的错!”
张致美大惊失色,一问才知,盗走砖砚的不是什么花胜芳,而是他。
八年前,私塾里头的同学讨论谁的砚台最贵重,有人说最贵重的莫过于张家的砖砚,听说李阁老出千金都买不到。同学们纷纷起哄,闹着要他把砖砚拿过来开开眼界。
张大少爷当时才十岁,一时意气,便答应了。
他知道砖砚在密室里,要按一定顺序按中机关字符才能显出密室门,再用钥匙打开,便缠着爹爹去书房看书,偷偷带了一面镜子,趁爹爹按密室机关字符时,从镜里偷看到顺序,过了两日,在爹爹喝的糖水中下了点安神药,趁他熟睡,盗走钥匙,从而打开密室,偷走了砖砚。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张致美当年查遍全府上下,怎么会想到是年仅十岁的儿子所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问“那砖砚现在在何处?”
张大少爷匍匐在地,不敢作声。
张致美心头升起不祥的预感,又大声问了他一次。
张大少爷说不见了,自己偷后放进书包,第二天早早带去私塾,但先生同学都还没来,便趴在桌上睡着了,等被同学吵醒,要拿出砖砚炫耀时,才现书包里有一块砖头,却不是砖砚。
当时也问过同学,都说同学几个一起进来的,根本没人碰过他的书包,他们还相互作证了。
张致美心如刀绞,问儿子当时为什么不跟家里说,如今再寻也寻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