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询敛起思绪,“您是不是把廖大小姐忘了?”
“没有。”
程夫人道,“那边实在介意长幼次序的话,我好生与廖大太太走动着,看能不能先交换信物。”
说着目光微闪,笑起来,“提亲是势在必行,万一别家抢先定亲怎么办?要知道,来程府上学的闺秀,除了凌家小姐那种走人情的,才情必是出类拔萃——外人都会这样想。”
这倒是,真可能有人跟他抢怡君。程询用指关节刮了刮额角,再不迟疑,“听您的。”
程夫人笑出声来。
母亲要两天后见怡君,随后下帖子,最快也要四天后去见廖大太太。还好,他有足够的时间见怡君,与她相约余生。
她不会犹豫甚至反对吧?——开端不同,前世初见的彼此,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较量学识,展露的是张扬、锋芒、敏锐的一面,今生目前为止,展露的却都是内敛、柔和的一面。
万一被满口回绝……脸往哪儿搁?
廖彦瑞与廖文咏走出程府,舒明达迎上前来,笑着打招呼:“廖大人、廖大公子,这才出来啊?”
廖彦瑞看到他身后的几名锦衣卫,心下一惊,“舒大人怎么会在此地?”
“有可抓可不抓的一两个人,我喝着风等信儿呢。”
舒明达玩味地一笑,“眼下没事了。”
又对廖文咏道,“明日晚间我得空,在府中等你。”
廖家父子明白了:如果今日不肯认命,舒明达便要寻个由头把他们抓到锦衣卫所。落到舒明达手里,不出三天就能丢半条命。程询那句“见到舒明达”
,敢情是在这儿等着他们呢。
他们诚惶诚恐地寒暄两句,忙不迭上马车离开。
回到府中,走进垂花门,翘首等待的文氏和廖芝兰迎上来,异口同声:“怎样?”
廖文咏转眼看着别处,默不作声。
廖彦瑞像是没看到她们一样,继续往前走,过了一会儿,无力地言语随风传入母女两个耳里:“完了、完了……”
文氏身形僵住。
廖芝兰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森冷的寒气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这一晚,怡君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
临睡前,罗妈妈溜过来告诉她:“这一段,有几家上门提亲的,其中两个是公侯之家。大太太如今出门,都是去相看别家公子。她说不管怎样,进腊月之前,都要把您和大小姐的亲事定下来。”
她本来只是大太太的心腹,这几年在怡君恩威并施之下,成了姐妹两个的眼线,有要紧事就来通风报信。
怡君听了,睡意全消。
她先前以为,母亲怎么也要等到明年再张罗她的婚事。这两年,因她上门提亲的有几家,母亲都以长女亲事未定婉拒。现在倒好,要把她和姐姐一起打发出去。
就为了没拦住去程府的事?瞧那点儿心胸吧。
她气恼地腹诽着。
姐姐对商陆,并没完全死心。而试探商陆一事,她没抓紧办,只让款冬去敲打了他一番。不想利用商陆打击廖芝兰,万一他跟廖芝兰是同类,来往之后同流合污怎么办?廖芝兰岂不是多了一个幕僚?这种意外决不能发生,会让姐姐膈应一辈子。
现在母亲来这么一出,她就得抓紧走下一步棋。
至于自己,定亲的话……程询的容颜在脑海闪现,再不会有比他更出色的人,再不会有让她时时想起盼望看到的人。
可这又有什么用?她烦躁地翻了个身。
是不是自作多情了?或许他对自己只有一点点的赏识?如果他的感触与她一样,就该有进一步的表示。难不成还要她先说?想得美。就因为他比她有才?谁家也没这种道理。
不琢磨他了。想想怎么让母亲消停下来才是燃眉之急。
可母亲那个人,认准什么就一根儿筋,撞了南墙都不回头。例如成婚这么多年,一直与姑母不合。
姑母膝下没有子女,守寡之后,一度因为思念亡夫病倒在床。父亲想,总睹物思人的话,没个好,就把姑母接回来住了一年。母亲一直明里暗里甩脸色。
心狠。母亲对同为女子的人,一向心狠,都让人怀疑她上辈子终生饱受女子嫌弃——这辈子就是来报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