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朝之后,杨阁老与皇帝在御书房议事之后,将程清远的请罪折子呈了上去。
皇帝看完,笑了笑,合上奏折,修长的手指来回捋着奏折边缘,问:“程先生所奏何事,杨先生可知情?”
杨阁老回道:“昨日,程阁老与臣提了几句。”
“如此,朕就不说什么了。”
皇帝把拿到折子轻轻地放到案头。
又要留中不发?杨阁老腹诽着。
皇帝却道:“事关两广,说什么都为时过早。”
转头看向刘允,“程阁老病了?”
“回皇上,是。”
刘允如实道,“程府来请太医,太医院院判已经前去。”
“待人回来,问问病情。”
“是。”
杨阁老见皇帝没了再跟自己说话的意思,识趣地告退,回了内阁值房。看似平静,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
程清远到底要干什么!?
请罪、称病,这是在对皇帝用哀兵之策么?
可是,就为两广一案,至于么?什么亲信、门生、旧部,都一样,那些罪行罪不至死,谁又能够只利用这些事就能撼动杨家、景家、程家的根基?
难道,程清远有别的见不得光的事?可这不是很正常么?谁不是怀揣着明里暗里两本账?身在内阁的人,最起码如今的内阁,没有手上干净的人。
忽然就成了这个样子,得是怎样惊人的罪行?
他越深思,反倒越理不出头绪。
。
程清远倒下了。
虽然头脑昏昏沉沉,他亦知道,一两个月之内,自己起不来。
心火旺盛、急火攻心、焦虑太过、连日失眠——连续数日如此,自己几乎可以感觉到心力、精力的流失,扛不住了。
稍稍清醒一些的时候,睁开眼睛,他就看到了神色哀伤的妻子。
程清远牵了牵唇,想笑一下,但应该是没做到。“死不了。别担心。”
他哑着声音说。
“这是说什么呢?”
程夫人敛起忧伤之色,给了他一个温和的笑容,“等精气神好一些,就回正房去。由我照看着,更安心些。”
程清远无所谓,“在何处将养都行。只一点,别让我见到知行。如果不想让我早死的话。”
套用杨阁老的话,他那个好死不死的长子,若再看几日,不死也会疯。
这辈子,从没这样憋屈、窝囊,也从没有被那样难以言喻复杂心绪折磨心魂。
程询说,他害得他失去了做人的脊梁。同理,他也已整治得他彻底失去作为父亲的尊严。他的脊梁骨,也已弯曲、扭曲。
那是他的儿子,但绝不是他疼爱过的阿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