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的先生忿忿不平,秦山长面上却无半分愤怒,有的只是满满的悲凉。
他叹道:“大势已去。”
“怎么会?这世上总归还是有明白人的,待程氏族学……”
秦山长摆摆手,转身往山上书院走去。他压根就不在乎这些退学的学生,起初兴许还有些怒其不争,不过很快就想开了。这些人眼中只有仕途名利,离开就离开吧,他麓山书院不差这些目光短浅毫无立场的学生。
可再后来……
康熙帝这一招可真够狠的,短期内兴许看不出什么来,但长期影响巨大。旁人只忙着赞叹这次博学宏词科,取中者尽是汉人,且各种身份都有,唯有他一早就看出来了,这次词科压根就是提前部署好了一切。
是的,清廷原本就对此次词科取中者的出身来历做了周密的部署,重视前明达官显宦子孙,优容宠遇遗民隐逸和布衣百姓。
普通人施恩尚且图报,帝王的施恩怎可能没有阴谋诡计呢?
大势已去……
“老夫倒是要看看,你清廷何时气数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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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京城的路谦直到七月初,才收到了来自于老家的信和贺礼、节礼。
当然,早在他定品入职之后,就已经写了信回去。只是,他的信件没有朝廷的消息快,等他的信送到时,程大少爷已经病到人事不省了。
他在信上说了自己的奇遇,也提到了词科后又参加了翰林院馆选,如今是从七品的翰林院检讨,入职明史馆,专门修纂《二十四史》之《明史》。自然,也提到了借住书院对他的优待,在他入仕后仍允许他借住,还特别给他换了个院子。
书院也很苦的,这不是读书人都要脸吗?人家求上来说事发突然,没办法立刻寻到房舍,书院这边肯定是接口说,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
可这不是客套话吗?不然还能说,你赶紧去找房舍趁早搬出去吗?
谁知,你客气他当福气,路谦觉得借住在书院没啥不好的,主要是便宜啊!书院只收了他食宿费,每个月的花费才两贯钱。要知道,这可是在京城啊,两贯钱花一个月,还能去书院的藏书楼免费借书看书,多划算呢!
路谦如今是有俸禄的,大清执行的是官品分离的俸禄制度。意思就是说,路谦可以从翰林院拿一笔钱,这是他身为翰林院检讨的俸禄,另外他还能从户部另一笔钱,这却是他本身品阶的俸禄。
翰林院检讨是从七品官,岁俸是四十五两,另外还有米粮若干。哪怕翰林院属于清水衙门,但两笔钱算在一起,再加上林林总总的其他冰炭补贴,年俸大概有近百两。
对了,朝廷还会发官服的,要么直接发衣裳,要么换算成银两补贴。
总之,以他每个月开销二两左右来算,他一年能存下七八十两银子。
别的翰林官除了出身极好的那一挂,旁的都过着清贫的日子。当然,路谦过得也不算好,可他倒是挺高兴的,蹭住蹭吃喝特别快乐。
书院那边:……
比脸皮厚,是他们输了!
眼见路谦一副打算长住的模样,书院只得给他换了个院子,从学生那边转到了先生处,还特地拨了个小童给他用。好在,书院也不算太亏本,就在麓山书院遭遇百年不遇的生源流失时,他们这个在京城压根就排不上名的小书院,却因为路谦迎来了一波生源潮。
且不提这个,单说蔚县程家派人送来了东西,依着路谦先前送去的家信,他们直接将东西送到了书院门口。
行叭,不然又能咋地?
路谦是晚间放衙时,才发现老家送了东西过来。他不忙着看东西,先拆开了信。
信是程表哥写的,不过看其中的话语,也不少应该是程二老爷、二太太口述,他来代笔的。信中照例问候了他,关心他在京城是否安好,也问了平常上衙是否繁忙,再就是讲述了这段时间蔚县发生的事情。
也是通过这封信,路谦才知道自己被抓了典型。
“狗鞑子太不要脸了!他这是在利用你啊!”
祖宗是没有任何隐私观念的,路谦低头看信时,他就趴在路谦的头顶光明正大的偷看,边看还要边叨逼,蹬着腿叫嚣。
见路谦不搭理自己,祖宗怒气冲冲的从头顶上跳下来,几乎把脸贴到路谦面前,怒斥道:“怎么你给鞑子皇帝干活还干出忠心来了?他在利用你懂不懂?狗鞑子不安好心!”
“对对对,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