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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吉带着北箫从后墙翻出去后,北歌独自在原地站了许久许久,终于回神似的朝寝殿跑。后院本就荒芜又距寝殿远,不知是当值的侍卫疏懒还是此处本就疏于防守,北歌可谓落魄的跑了一路,竟不曾遇到一个巡逻的侍卫。
寝殿的门被严严实实的关上,北歌缩在床榻上,方才的种种恍若惊梦,可她却知道那是比梦魇更可怕的现实。她的弟弟,正被心狠手辣的敌人攥在手中,随时会丢了性命。
她知道萧放今夜不会回来,方才所说,不过是一时用来哄骗多吉的,可是现下,她却无比的盼望萧放能够回来,在她的身边,帮她救出弟弟。
北歌几乎是一夜未睡,北箫被多吉虐待的浑身是血的画面总是浮现在脑海,她稍有合眼便很快从梦中惊醒,不知折腾了几次,再睁眼外面的天色已然大亮了。
北歌下了床榻,她一低头才发现身上的衣裳竟不知何时溅上了血迹,她知道这些红黑的血斑,都是她弟弟的血……北歌怕惊到萧放,她换了身衣衫,她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略有憔悴的容颜,她觉得她此刻的模样一定很吓人,她本以美色侍人,如今这副样子,只怕会惹萧放厌弃。
北歌从妆台屉子里寻了就不用的胭脂。
北歌向兴平打听了好几次萧放何时从离山上回来,后来实在等不及,跑出寝殿,打算去将军府大门外等萧放。
北箫如今处境危险,多吉当着她的面便这般虐待,私下里不知又是怎个情形。北箫虽个子高,可到底不过十一岁,昨晚见他又是那般枯瘦……北歌心急如焚,她几乎一刻也等不了,她要求萧放想想办法,救出她弟弟。
北歌向大门处走,在将军府门前撞见了提着篮子正要出府的文栋,北歌拦住他:“文将军可是要去见侯爷?”
文栋听了摇头:“回郡主话,属下是要去祭拜兄长。”
北歌听着一愣,文栋的兄长,也正该值壮年……
“今日是除夕…文将军为何要今日前去?”
文栋听了苦笑了一声:“属下的兄长便是在除夕夜被靺鞨掳去的,便一去不回。”
北歌闻言更是彻底愣住,她心上渐渐紧绷起来:“…那靺鞨之人没有提出什么交换条件吗?”
“自然是提了,”
文栋声音渐冷:“他们费尽心机设计俘虏了我兄长,不过就是为了同侯爷谈条件。”
北歌盯看着文栋,一时无法开口,只心跳慌得厉害。她不敢问,文栋的兄长是如何死的,是因萧放不肯答应条件,还是因为什么别的缘故……
文栋话落,眼见北歌面色愈发苍白,他连忙换了神色,声音略带低沉:“兄长虽故去多年,但属下无法忘却心头之恨,方才有些失礼。让郡主知道这等伤心事,是属下的罪过,还望郡主见谅。”
文栋说着掩下悲伤的神色拱手对北歌一礼,随后走下大门前的台阶,出了将军府。
北歌站在将军府门前的房檐下,她低头盯着脚下的几级台阶,又抬起头朝北侧的长街望去。萧放若是从离山归,必定从这条长街回来。
北歌只站了片刻,却再没有勇气等下去,她慌忙转身,朝将军府内走。
是她昨夜见到多吉挟持着弟弟一时被吓的糊涂,以致慌不择路。
萧放与多吉正激战,北箫是她的弟弟,于她而言是再重不过的筹码,可对于萧放,只恐也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文家武将追随萧放多年,文栋的兄长对萧放来说定是比北箫重要,可是落入靺鞨人手中,终究还是丧了命。
北歌一路不停,快步走回了寝殿,再次将自己关了起来。
她为自己方才的冲动感到害怕,她是在拿自己弟弟的性命来开玩笑。若非遇到文栋,北歌不知道自己冲动将此事告诉萧放之后会是怎样的后果。
她再一次高看了自己,文家兄弟那样效忠,在战场之上立下不少功劳,可是整个军队的利益之上,这些都要让步。
她又何德何能,竟以为在战争这场巨大的损失与利益之下,萧放一定会想办法救下她的弟弟。
北歌心上不免生了悲凉,难道就只有偷兵力部署图这一条路可以走吗?
第47章警醒(二)
萧放在离山检查了堤坝,午后放回城内。
今日是除夕,将军府上下由兴平与管家领着早早忙碌起来。
萧放回府后,直奔寝殿去寻北歌,出门时她有些发热,如今过了一日,不知可好些,萧放推门走进去,见北歌独身一人倚靠在窗下,小脸上堆满了静默。
北歌听见声响,一抬头便瞧见自己昨晚等了一夜的人,可是如今他回来,她心上却满是挣扎,她不知道该不该同他开口说明北箫的事情……
若是将北箫的事情说出,萧放定是不会将兵力部署图给她,甚至可能更会提防她,如此,她一定无法拿到部署图,萧放若是不出手相救,等待她弟弟的,只有一死。
可是如果她不说,等着她的路就只剩一条,她要背叛萧放,偷走兵力部署图来换北箫的命。
北歌头疼的快要裂开,她抬眼盯着走过来的萧放,渐渐眼底微湿。
这世上,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不过是弟弟北箫和替父亲报仇。但对于萧放,她不想背叛他不想出卖他…她虽害怕是自己自欺欺人,可是她在他身边这半年来,尤是最近,南青开口诬陷,即便那所谓“确凿”
的证据就在眼前,萧放竟只在她一句否认的话后,便毫无犹疑的相信了。
萧放对她,可谓诸多宽容,甚至还有她从前都不敢奢望的信任…这样的他,要她如何去背叛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