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透着武人的扎实,即便不持兵械,亦有肃杀之气。
此间有风而来,烛台冥冥灭灭,王溪抬手护着,低垂着看着风弄着火苗儿。
她年少识得他,初无识,只消过后每亿起那日相对,便不觉心颤。
只问忆到如何?忆到识不起他眉眼如何。
只消当时情境难忘。
这些年她心中总有一念犹疑,当日他究竟可是为着她提亲?
不历人事,不知何谓苦痛。
力倦神疲。
这一问竟在积年的苦痛之中越发的急迫。
仿佛只要这一问有了定局,她便能守着这个虚无缥缈的一问终老,挣出这婆娑世间。
许今生若能彼此这般相见,许也就这二日罢了。
他与她之间,层层隔隔,便是这言语,这情境已不妥。
又何妨放肆一回?
她也走至那曲桥之上。
“戎马倥偬,我虽做不到曹孟德手不释卷,也偶尔翻一番诗书。近日案卷军情皆看不下去,让底下人找来一本黄山谷的集子,中有一诗,每次读来皆有体会,在这乱城府衙内,益发感慨。”
“何诗?”
他一手扶着那折桥的石杆,道:“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虽看不到他的面目,但从这声调里头感到,这个人或许同她想象的那个人是不同的。
前头背影伟岸,亦透着孤寂。
罢了。
她的十年同他的十年或许虽未有交集,但彼时与此事,却是相通的。
尤嗣语中微含苦意,“我竟不知说些什么,该说些什么。”
“你且站一会儿罢。”
“我便站一会儿罢。”
这一句二人同时说出。
皆一默。
尤嗣承稍稍回转。
王溪抬眼瞧他。
他深看她一眼。
王溪未避他目光,不愿此时此刻,让这双眼睛刻下的是她眼里浮出的伤感。
嘴角一扬,报以一笑。
“江湖夜雨,人生有憾,此时此刻,便已足矣,虽有憾,但无缺矣。”
第50章尾四
尤嗣承走的时候留下一队人马,继续寻访齐斯的下落,才没几日,齐靳这里也得了归期,这府衙里头留着的书办等人俱是打扫了停当,等着来迎接这位新的“大人”
,虽只是明发的上谕,没有拿陟黜应该用的敲了大印的明黄锦缎,但看着尤嗣承的做派,想来也是板上钉钉了的,故不敢有丝毫含糊,将那“三潭印月”
的匾额都擦了,从早晨就立在那红漆栅栏前面,一个个恭敬垂手。
丁瑞原本也是该在外头等候,但恰巧这日尤嗣承的人快马送来消息,她王溪内眷只能在内院里头候着。
“夫人,部堂大人来了消息,有了二爷尸……的信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