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用大军机来压派,孙太太有些不服气,但不好就这么表示,她见了府丞太太气若游丝,年华故去之态,借题发挥道,“太太这么一说,我倒是有所悟。既然这调子要讲求‘尖新’,眼对今朝,那些朝三暮四,厌弃旧人的负心汉子,也没有什么可怪罪的了。”
这一句触动心事,府丞太太原就不适,更觉胸有块垒,猛咳了起来。
王溪在旁照应,她一边为府丞太太顺着,一边笑着对孙太太道,“我虽不读书,倒也听说过‘物惟求新,人惟求旧’这句古话,孙大人对太太之情,我也是听闻的,大可不必做此悲感。”
这话两头不得罪,也拿不到把柄,孙太太嘴角一扯,总算放过。
“这要说起情分,孙太太对孙大人的情分也不同,如花婢妾,都是太太亲自抬举,可见太太贤惠。”
曾墨的话一出口,王溪忙递过去眼色,曾墨无所顾忌,眨了眨眼睛,报以一笑。
现在南边情势紧张,在京的武官都有意要外放团练,事涉运数,动辄摇荡根基,圣上对尤嗣承等人正是笼络,孙太太外场的事情吃得透,曾墨给她话,她不敢呛回去,尴尬一笑,不再接话。
钱夫人是知情识趣的老好人,她站了起来,推着王溪道,“老爷们如今在齐大人手下做事,王夫人这样照应我等们,倒叫我们不好意思。”
王溪笑笑,“夫人客气,哪里。”
钱夫人摇摇手,拉着王溪走到齐母面前,“老夫人可喜欢这一出?”
这听得最入神的是齐母和尤家姑奶奶两个,阿玖自己捧着一碟瓜子,歪在扶椅上,将众人都丢开了。老夫人久不看戏,却被这一出打动,钱夫人过来问,正值演到素琴被抢,旦角在戏台上惨声泣诉,她老人家年纪大了,易被其感,点了点头,眼里有些泪。
钱夫人扶着她老人家,虽是初见,却大为亲近的模样,“老夫人果是慈善人,才有这样悲慨。”
老夫人拉过她的手,大为赞同,“这被你说中了,我就是心软,临老了还是这样,所以府里不听戏,就怕伤心。”
挂着肘鼓子的乐师悬了悬臂膀,“哒哒”
的肘鼓一声儿高过一声,最后又急又密,这一出秋莲击鼓,众人都瞧得入神。
阿玖索性站了起来,若不是满府女眷,她几乎要拍手叫好。
演到狱吏将素琴带上堂来,老夫人忽然拉了秦业他娘起来,“快快,我受不住了,这又要有好几天伤心。”
众人见齐母要走,也站起来相送,因正演到好处,待送到月洞,老夫人就招呼众人回席。
待回身看戏,后头突然听见一声急厉的叫唤:“翠如!”
女眷们都站住了,夜里头的小风一飕飗,戏台上钹锣的音调飘过来,周遭的树荫里头颤了颤,几只雀儿飞翘廊下,黄杨叶子飘摆着,月影子透着有些斑驳,底下是相扶的两个姑娘。
“妹妹!小……小姐!”
府丞太太后头奔出一个丫头,王溪此时瞧清了那丫头的模样,立时明白过来。
那丫头跌跌撞撞,脚下一软就跪趴下来,在石子路上头膝行了两步,捧住了尚月蓉的鞋面,一时放声大哭,“小姐,小姐!”
莺如吃力地蹲着身,抓着那丫头的臂膀,她下盘虚浮,手上没力道,半当腰就垂了下来,只一味地对哭。
钱夫人见这情形不好,就先出来圆,她带着笑问,“这可是大姑娘?我今儿是头一遭见。”
王溪拉过菖蒲和映月,示意将人带走,一边陪笑道,“这是府里丫头。”
“呦,这唱的是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