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画作可追溯到什么年代——恐将永远是个谜团。然则,凡此画上的人物均是活龙活现,必是曾经生活于此的先民们,料想没错了。”
少姝双眸熠熠生辉。
“瞧,这里有个人好像在吹奏着笙簧哎,还鼓着腮帮子,哈哈哈,”
少嫆再次证明了自己眼光独到,“和三叔母最爱的乐器一样!瞧,这人身边还聚拢来众多的鸟兽,是不是被那乐声吸引来的,如同着了魔一样?”
“没错,三叔母所奏‘候人兮猗’,那才是能叫人着魔啊!相传,女娲母神造出了笙簧,并把这乐器送给她所造的人,让他们出绮丽的乐音,畅达心中的灵性妙思,以诉诸母神知晓。”
少婵信仰着流传至今的动人神话,“何等的神渺绝技,少姝可要加把劲儿,学到叔母的精髓哦!”
享受着兄弟姐妹们身临其境的品评,少姝自始至终眉眼弯弯,是这样的吧,若将珍爱的所有与人分享,胸中那份原本隐秘的欢愉,将在无形间飙涨翻升,直至心花怒放。
她眨巴着眼睛,低语道:“其实,每回站到这面画壁前,我都觉得自己好似在睁眼做梦一样,见你们也这般喜爱,我才有了踏实的感觉。”
少婵贴心地搂上她的肩膀,耳语道:“简直蔚为壮观,谢谢少姝,带我们来到你的‘地方’。”
又过了会儿功夫,少姝觉子默一人悄悄地走开了,好半天没听见他吭声。
她四下里找寻,见他斜插好火把,盘腿独坐一隅,聚精会神地埋着头,托着随身的纸札,上下来回,涂鸦不止。
她走过去看真了,惊异地睁大眼:“我纳闷子默在忙活什么,想不到竟是猫在这儿临摹壁画?!”
“对啊!”
子默略仰仰头,应了声,游移地笔端却是一刻都舍不得停下。
“怎么想到要描下它们来?做什么用的?”
少姝似对弟弟此举十足好奇。
“做什么用的么……我也说不大上来,”
子默爽利地据实以告,他这才微微一怔,意识到之前全然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又转向少姝,“诚然,小弟自不敢妄想,将这长廊似的画作都临摹下来,只是有幸遇着了,便挪不开步了,好歹择其一二,在纸上留下个影儿,如全浮光掠影过去,岂不可惜得紧哪?”
见兄弟在昏暗扑朔的灯火下费眼,少嫆也移步靠近:“看见什么都想搬到他的纸札上,子默素喜‘自讨苦吃’的!少姝姐姐你是没见,他那小书房里头,林林总总、千奇百怪的画卷,早堆成一个个小山头似的了。”
“哪有,”
子默口气有些少年老成,慢悠悠地申辩着,目光尤在石壁间留连,似揣摩着笔锋细节,陶醉而痴迷,“他人眼里貌似吃苦的事儿,我却甘之如饴。”
少姝莞尔,若说信服了他这番论调,不如说信服了他那眼神里透出的几许狂热,识趣地拉开少嫆,不想再搅扰独属于子默的世界。
“唉,这笔也太会挑时候了,偏我又没带着墨,不中用,不中用。”
子默在纸页空白处使劲摁下两笔,旋即垂头丧气,重复着牢骚。
“你看这支行不?”
少姝听见了,忙折回身来,轻快地取下丫髻一边的簪笔,递到他手上,“兴许还能用会儿。”
子默接过,举起笔杆缓缓转动起来,一脸新奇:“多谢少姝姐姐,好玲珑的一支簪笔,咦,此处似刻有小字!”
说着,他凝目,犀利辨认明白了,由衷赞道:“好家伙,竟是个金文的‘郭’字,如此小巧精致,少姝姐姐,想必你篆刻它上去很是耗神来吧?”
少姝颊边浮起温婉的浅笑,不置可否,俯身关注子默继续运笔挥毫……
“看,这少年手里擎着好大颗的葫芦。”
放下笔,子默急急展示他刚完工的一副图画,显然十分钟意,“不过,那时真有如此硕大的葫芦么?或只是画者一种夸大的技法而已?”
“唔,子默画得也太像了,真不真有什么关系?你瞧,虽说‘他’在偌大的石壁上仅占了个小小角落,”
少姝熟络地找出了栩栩如生的原作,玉笋般细嫩的指尖,在那图案边上轻轻地摩挲着,“却笑容可掬,是为着收获开怀不已?不知为何,每每看到这少年的稚气神态,总是会感觉莫名的可亲。”
子默点点头,懂得少姝的意思,在她的诉说的当儿,不由自主地,鬼使神差地,缓缓摊开了掌面,轻抚到那石壁上去,一霎时,有股莫名的力量——仿佛是原始古老的生命之火——丝丝穿透过他的指尖,迅疾遍袭了全身,熨帖着他惊诧讶异的一颗心,暖洽得难以言喻,子默须得咬住牙根,紧阖双眸,方阻挡住眼底将要喷薄而出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