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毅谢过,猛灌上数口,舒坦极了:“好清香的茶水!”
“我这酸梅汁也分外甘甜。”
少姝满意笑道。
尹毅木偶一般点着头,心弦渐渐绷紧,全没在意少姝碗中红滟鲜亮的汤汁和他微温的茶水出自一壶,只当是小叶待客勤谨,难为他准备得如此齐全。
“对了姑娘,我那篮子‘束修’呢?”
尹毅蓦地问,沉郁之色浮现脸上。
看尹毅正襟危坐的样子,少姝笑着摇摇头。
宝贝篮子在手,尹毅方踏实了一些,渐渐收敛心神,话也少了。
许是受心绪牵引,少姝觉得围绕在他周身的气场也莫名厚重起来。心知拜师之事多说无益,她放好茶碗,在几案旁坐下,顺手翻开一本青紫封面的书册。
“呦,这本琴谱可是没见过的。”
少姝咕哝着,手指不由地落到一旁的琴上轻轻按试。
片刻后,尹毅僵硬的面部微微化开了:“在大宅时,也曾听见过公子姑娘诸人抚琴。”
“那尹信哥也识得这琴谱?”
少姝抬起头笑问。
“呵呵,谱上那些符字,对我而言好比‘天书’。”
尹毅转而道,“虽不认得,但无妨于我聆听琴音呀,还请少姝姑娘弹奏一曲。”
“子猷哥哥说他三日不练便手生荆棘了,”
少姝抚额,作难地来回搓动,“那我这双手岂不是大爬犁?若真听我来弹,怕你的耳朵要受些罪喽!”
尹毅的肩膀也略为松一松,憨笑不止:“姑娘过谦了,在下洗耳恭听。”
少姝推脱不了,她只好埋琴谱,前前后后翻阅比对,到底选定了一曲:“咦,这段看着有意思,就它了。”
琴声在沉郁中低起,随着少姝纤弱指尖推揉加力,渐次顿挫激昂,升腾一股气血慷慨的浩然之气。
从没听过此等曲目,尹毅猛地一怔,不由双眉翘起,意外琴弦也能效仿金石之声。
少姝停下,忙不迭按弄双手:“尹毅哥别笑我,全曲太长了,仅此一节就累坏人。”
“我怎敢取笑姑娘,”
尹毅正色道,“这段琴曲弹来,竟有股戈矛杀伐之气,悲壮凄戚,令人热血上涌。”
看来尽管指法上欠缺火候,但有人能听出她的琴音大旨了,少姝心下雀跃,不禁点头道:“此曲名为《聂政刺韩傀》。”
“聂政”
大名,对于从小敬仰豪放任侠之士的尹毅来说,殊不陌生,他即刻流露出神往之色:“春秋时,韩国大夫严仲子受丞相韩傀(字侠累)迫害,流亡他国,与魏国侠士聂政引为知己,聂母辞世后,严仲子亲执子礼助友葬母,聂政感激在心,只身赴韩,以‘白虹贯日’剑击杀韩相,却在重围之下拔剑自刎。”
(白虹贯日剑:后世对聂政“十步杀一人”
剑招的称谓。)
少姝亦是动容叹惋:“吴有专诸鱼腹藏剑,晋有豫让剑击仇衣,燕有荆轲图穷匕见,还有这孝义节烈的聂政,无不是以命图报恩遇的侠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