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笑着点点头。
于真意家住的这条巷子叫鸳鸯巷,新式石库门风格厚重浓烈,一条长而宽阔的巷子盘踞在这座城市的一角,石砖砌成的墙面上布满了层层叠叠的树叶和青灰色的苔痕。
自行车的铃声,树上的蝉鸣,一起回荡在石子路上。有孩子骑着自行车经过,惊得一旁狗吠。
于真意加快步伐走出大门往左拐,走了几步走到陈觉非家门口,她刚要走个过场敲敲门,又想起现在里面这位可没法给她开门。她娴熟地按下密码,咔哒一声,门开。
于真意轻车熟路地走上二楼,敲了敲陈觉非的房门。
敲了两声之后,没人应,连开门的动静都没有。
不可能没在里面啊。
“陈觉非?”
于真意又敲了敲。
还是没人应。
奇怪,瘸子还能跑出去?
她发现门没锁,索性直接推门而入。
陈觉非的房间很大,大到于真意小时候常常抗议为什么陈觉非的房间都可以植树造林,自己的却像蜗居。年初的时候他家重新装修了一下,浅蓝色的墙漆,上面挂满了各种相框,油画、水墨画、山水画等等都有,十副有十一副出自于真意之手。
北方山水画派风格鲜明,画技从拉胯到成熟。
那时于真意自己东西太多太杂,懒得收拾,却又不舍得丢掉,毕竟这可是于真意画技成长史。她索性一股脑丢给陈觉非,美其名曰收藏名家名画,她倒是没想到陈觉非还真会裱起来。
对此陈觉非的回答是,他家也没这么多地方收藏垃圾。
哼,不收藏垃圾,但是特地把它裱起来。
于真意环顾了一周之后,视线落在正前方。
陈觉非整个人倚靠在电竞椅前,椅背边缘露出他那半截圆溜溜的脑袋,头发杂乱,立着几根呆毛,头戴式耳机又很快把那几根呆毛压下去。他一条腿翘在桌上,一晃一晃,另一条无法动弹的腿被裹在厚厚的石膏鞋里,虚虚支着地。
两手环胸,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房间里没有拉窗帘,阳光从阳台溜进,越过他高挺的鼻梁,在地上投落下一个影子。
鼻尖是香甜的橙子味。
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陈觉非对气息很敏感,尤其是于真意的。
他微微偏过头,看着地上多了一道影子,条件反射关上电脑,阖上的声音太大。
来不及了。
他抬眼的下一秒里,于真意的头就凑近了他,伴随着那半块西瓜。
她扎了个低低的马尾,随着弯身的动作,墨黑色的发梢扫过他的眼睑和鼻尖。
眼里带着笑意,梨涡显现:“陈觉非,你在看黄片啊?”
电脑阖上的瞬间,于真意瞧见屏幕里面白花花的身体和晃动成影的动作。
共同生活十六年了,除了于真意小时候被狗追着咬而后走投无路跳到陈觉非背上的那一次,她几乎没怎么见过陈觉非有大表情的时候,所以她时常觉得陈觉非这人有面瘫潜质。
现在看来,显然不是了。
陈觉非的眼窝不深,眼皮也薄薄的,眼尾略微上翘,睫毛很密。他眼睛很有神,黑瞳澄澈,看人的时候似勾不勾。薄唇挺鼻,帅哥标配。
可惜了,这么完美的五官就长在了他这张立体分明的面瘫脸上,那点勾人味道瞬间烟消云散。
不过此刻却不同。
陈觉非无声地咒骂了一句,紧皱着眉:“你进门之前能不能——”
“我敲门了,我这不是怕你死里面嘛!”
于真意看着他的口型,一瞧就是国粹,“我来给你送西瓜的。”
她把西瓜放到桌前,顺势背靠着桌沿,眼睛弯弯:“陈觉非,你都这样了还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