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起端起茶缸,慢条斯理喝了口水,润润嗓子,这才开始说,“徐春朝她是个小镇青年,来到大城市住十平不到的单间,逼仄又脏乱,除了野心一无所有,你太养尊处优了知道吧,想要演好徐春朝,你得把这层皮脱下来……”
两个小时之后,令嘉终于知道了导演开始说话之前为什么要喝那口水。
原因无他,陆起太能聊了!
令嘉听到后面脑速记忆跟不上,还是伍哥从旁边递了个本子过来给她记笔记。
导演对她上道的行为表示非常满意。
而令嘉也隐约明白了,为什么陆起临开机还没把剧本搞完,却依旧笃定自信,《水塔天鹅》剧本中所描绘的小镇到城市,都留存着他母亲那个年代的印记,电影构建出的人物,也都或多或少有着他所经历的人生里真实的影子。
甚至于整部电影都已经烙印在导演脑子里,所有的戏剧冲突、起承转合、生死相拼,他心中都有了无限延伸的网状脉络。
陆起讲完已经到了吃早饭的时间,他意犹未尽地轻咳两声,又喝了一口水,把令嘉的笔记要过来检查了一遍。
要不说令嘉怎么进剑桥的呢,她别的天赋没有,就是很会学习。
高强度高频率地抓精髓归纳总结写论文,是她念书时候的日常,能让剑桥的老师评一等,自然也能让陆导满意评优。
“领悟能力倒挺好,笔记比你跳舞强得多,先回去等消息吧。”
啊?
令嘉差点儿表情管理失败。
本以为能跟自己聊两三个小时,角色怎么说都有点儿眉目了,没料还是回去等消息。
陆起很直接,“今天来了那么多人,总得也给他们机会试一试,万一有人比你强呢,你那劲儿回去得再练练,我担心你演起来不够穷。”
令嘉眩晕状态出了会议室,感受着门外女孩儿们一股脑投过来羡慕的眼神,心虚地吸了吸鼻子。
她现在负债两亿,按理说挺穷的,但心理压力是有,实际操作层面还没吃过苦,住过最小最逼仄的房子就是康纳分来的艺人公寓,现在签了合同跟傅承致住一个屋檐底下,就更难切身体会了。
吃饭时候,周伍就给她出主意,“这好办,你跟连妙学,让她多跟你讲讲心得。”
连妙倒也没生气,当真掏心窝跟令嘉讲起来。
她上小学时候因为吃不起饭,每周去学校之前,爷爷就给她背袋红薯干和小袋米,周日晚上交给食堂。
宿舍是二十几个人睡旧教室改造的大通铺。
……
“其实我也还算幸运,被康纳选中做节目,还认识了你。”
连妙笑起来,“令嘉,你还记得吗,你送我的海马超市兑奖券吗?兑了八百块钱,节目组帮我转学之后,这八百块帮我撑了一整个学期。”
令嘉隐隐有些印象。
因为海马是她爸爸朋友的产业,在S市落户开第一家连锁超市时,她周末跟爸爸去剪彩,抽中了一张兑奖券插在书包里,因为没有用处,周一早读翻课本时候随手硬塞给了连妙。
她吃惊,“节目组不是说会负责你到成年吗?”
“我把那个学期收到的生活费寄回去了,拜托村长给我爷爷立了块儿好点儿的碑。”
连妙说得很轻松,简简单单的平铺直叙,令嘉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艰难。
她四年级时候,还在为了每天扎哪个蝴蝶结发愁,不知道竟然真的有人,仅仅为了活着饱腹,就已经要花掉全部力气。
她或许也曾隔着网络报道见过别人的苦难,但切实是第一次通过身边人的视角,去重新认识感受这个世界的阴暗面。
就像她陡然颠覆的人生一样,也许人在世间本就是一场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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