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吸变得明显,拳头握紧,可脸上依然没有多余的表情。
“你在枪口下救过我,从那天起我就发誓要让你离开那些人,可如今我却用了交情来拜托你回去,我很抱歉。”
他的喉头动了一下,目光如炬:“没有抱歉,你的交情不足以影响我,既然出去了,就会有人找我。”
对方听出班珏是要减低自己罪恶感,忍不住别过眼抹了眼泪,克制情绪后试图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看来关在里头比外头好多了。”
他不置可否。
……
元旦,旭日东升之际,一架警用直升机朝着远处的小岛飞行。
海浪拍打着这块巨大礁石,礁石上有一栋坚固又高耸的建筑,灰色、冰冷且充满铁刺网,与世隔绝,却又坐拥着海面上的宁静与美景。
这是中美合作的特殊管制区,它的名字叫做“中美特犯监管所”
。
直升机缓缓停在停机坪,从里面跳下四个特警,全副武装在门外等。
几分钟后,银色的门沉沉开启,四个黑色制服的监所员带着一个靠着手铐的高壮男人走出来,两边人马进行例行安全检查跟交接,时不时交换意见,低声交谈。
“班先生,因为你的状况特殊,我们会先带你回公安局一趟。”
其中一名特警替他打开手铐。
他依旧保持沉默,缓缓点头,解开手铐的那一刻他就是自由人,所以平常凶神恶煞的特警也改了语气。
四名监所员拍了拍班珏,最前面的人说:“保重。”
对于班珏这个人,他们各有情绪,也因此对他的离开竟然有些感慨。
十年前他进来,看守所的每个人战战兢兢,深怕这头恶虎不安份,上头还特地调了好几个大块头来以备不时之需。
十年过去了,大块头监所员没有派上任何用场,而他们与班珏却多了份难以表达的默契跟友谊。
班珏目光微凛,抿唇不语。
监所员们知道班珏不太爱说话,这些年来既不回应,也不反驳他人对他的控诉或偏见,他唯一的回答是行动上的安分。
监所里有派系,被关押的犯人当然也有自己的人马,任你班珏在外曾经叱咤风云,进来后当然也免不了被其他早来的“学长”
拳头教育。
监所员其实就是公务员,他们多半不想惹事上身,对这些有背景的人不会过度介入,甚至使用“以夷制夷”
的方式让犯人管犯人,自然免不了聚众分派,两个“学长”
带头欺负班珏,其他人吭都不吭声,当时一根筷子刺入他的腹间,而他却能眉头不皱的扬手往对方脖子一抹,瞬间血流如注,后来才知道班珏用的武器,是中午配餐铝罐上的拉环。
就是上了手术台拔出筷子,班珏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神色泰然自若,而那个被割喉的家伙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医生说下手的人力道控制刚好,且熟知哪个地方是要害,本以为是什么利器,听到是拉环的时后啧啧称奇。
从那次开始,就没人再敢挑衅他。
看到监所员各各舍不得的表情,班珏才开口:“保重。”
说完后他转身往直升机上走,四个特警跟在他身后,那一霎那让监所员产生某种错觉──
逆风而行的他,穿着军绿色的背心,二头肌壮硕与充满力量的青筋,踩着厚靴稳健跨步行走,好像那四个特警是他的属下。
有种人平时潜伏的仿佛深入地心,待有机会释放时,便是让人慑服的日耀光彩。
“恶名昭彰”
的班珏十年刑满,今日出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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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了一间小酒吧,美式风格,里头的位置不多却是座无虚席,在这里可见到各色人种,职业多半是工人、船夫或是外籍帮佣,或许不相识,但在酒吧里都有办法熟得像是交往数十年的好友,虽然环境脏乱且烟熏弥漫,但这龙蛇杂处的地方还是跟过去一样,明明已经十年没来,却依然倍感亲切。
班珏走到吧台前,一个咬着烟的男人正好从吧台内的小房间走出来,见到班珏的时候嘴巴一开,烟就掉下去了,那男人正要说话时,一个胸大的女服务生走过来要点餐,男人仓促的打发她,人就赶紧奔过来,像是反射动作般从吧台下拿了三只飞镖给他,接着给他一杯冰威士忌。
班珏淡淡一笑,喝了一口,目光凝聚在男人后方墙上红白相交的标靶,扬手一投,飕飕飕三声,全部正中靶心。
这时一旁喝酒的客人们发出欢呼声,有人趁机跟他碰杯,班珏也扬起杯子碰了一下,接受陌生的善意,场面也因此热络许多。
“看来你没变。”
男人一边擦着酒瓶口,一边调侃。“伙食挺好的?”
“里面确实吃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