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个人排成两行高举手中的长缨枪,狄夷士兵的尸体就开膛破肚挂在长缨枪上,摇摇晃晃,肠子落了一地,一地都是血。
沈大将军骑马走在最前,忽然取下银色头鍪,黑沉沉的在狂风中飞舞,遮住她的脸只露出殷红的嘴,她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一幕实在太过诡异,陈常浑身的鸡皮疙瘩久久不下,他死死压抑住嗓子眼里要尖叫的情绪。这时方才明白为何大将军身上不对劲——她似是因为什么了疯!
一行人就这般不遮掩的、飘似的进了狄夷大营中。骇得所有人都颤栗,以致于多年之后还传说茫茫雪原上,确确切切地出现过一支残忍可怖的鬼兵。活人尸骨是他们的朱红幡旗,鲜血开道,吃人剥骨,残忍暴虐,只为了讨命而来!
天光晦暗不明,呜咽凄号的风声自远方呼啸而来,裹挟着杀戮之意而去。
沈谛抹去眼角溅上的一滴血,殷红的颜色落在她赤红的眼中,衬得她更像鬼了。她朝狄夷了望台上的士兵露出一抹笑,眼睁睁看着那小兵脸色唰得死白,而后一根箭矢精准地命中他的额头,结束了他的尖叫。
“开门。”
沈谛嘴角扬起诡异的笑,举起长枪磕了磕狄夷大营的门。她瞪大眼露出一种奇异的兴奋,喝道“我沈谛来杀你们了!”
自她死后邗朝五十万大军军心溃散,狄夷却士气大震迫不及待地出现反攻之势,短短三月之间,不光夺回了失地还有南下之势,狂妄至极自大到了头!
当初与她做交易的阿古杉·月牙更是踩着沈谛的尸当上了狄夷的领,她也的确有手段靠着掠夺邗朝百姓让狄夷族人过了一个好冬,声势大涨!
除此之外,沈谛起死回生的消息传回了边关,阿古杉·月牙反倒是高兴的。她坐的越高就越不敢说出沈谛是假死,否则让她族人知道她为了当领同最大的敌人密谋合作,阿古杉·月牙当日就会被拉下来处死!沈谛起死回生给了她台阶,她顺理成章地下来!
但是她想不到或许更准确点是不敢想——当沈谛再次回到长白关时,她在所有人眼中就变成杀不死的存在了!所有人都会以为沈谛是天庇,是正道,是勿论性别的神袛再生!
这才是沈谛真正想要的,她要是所有人明白——与一位杀不死的、众望所归的、神授君权的存在刻下血海深仇是一件多么绝望的事!
沈谛轻飘飘地望了一眼昏死过去的狄夷守卫,一把抽出腰间的剑,她于马上微微侧身弯腰,雪亮的剑尖从守卫脖颈间滑过,那颗新鲜的人头便咕噜噜地滚开。
她擦了擦滴血的剑,面露微笑道“把人头捡起来,要用来祭我的青云副将呢。”
沈谛抬眼看向毫无阻拦的狄夷大营,看向里面吓得魂飞魄散呆立的狄夷敌仇,她举起手中的剑,厉声犹如鬼嚎“畜生们!还我青云命来!”
她此后便如狼王进了羊群。
比最大的羊还要大上两三倍的狼王,张开嘴露出尖牙一口咬死一头羊,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百来只的羊群就能全部被咬死。当狼王撕咬一只羊时,其他的羊甚至连叫都不敢叫,温顺到懦弱地挤在一起,直到狼王尽兴!与其说那是狼,不如说是一只怪物,长了一颗人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谛疲累地擦了擦剑柄上的血,梢湿得似乎在血里浸泡过一番。身下的黑马跺了跺蹄子,对脚边堆得小山高的头颅十分嫌恶。沈谛摸了摸它的头,疯魔般喃喃道“嘘!嘘!火箭乖乖,别急啊,别急。”
话音刚落,不远处终于慌乱聚集来了一群人,沈谛扫视其中,并未看见自己想看见的那人。她扫兴地啧笑了下。
身后的兵卒朝天上放了一支信号烟花。片刻的寂静后,山那边传来了沙哑低沉的长哨音,哨音后是阴阴幽幽、窃窃私语的鬼声歌,越来越近,越来越像索命的哭嚎!
狄夷大营中众人又是骇得心神俱裂,人心惶惶,毫无抵抗之力!
沈谛仰头夜空中弥散开来的信号烟雾。深蓝的夜幕下一束白烟摇摇散开,勾勒出柔软朦胧的线条,没有半点星子。
她想喝酒了。
追魂曲原本得要细嗓子的女人来哼,越细越好,阴阴柔柔勾魂回来生。但没想到让男子来唱,也别有一番风味!
种雪剑,别怕,回来。
“沈谛!受死吧!”
一支箭破空而来,正中沈谛箭头。沈谛身形一晃,却死死牵住缰绳并未落马。她顺势颔抬眉望向搭弓射箭之人,面无表情却眼神阴鸷。
阿古杉·苛兵放下弓箭,任凭宽大的衣袖盖住抖的手。他见过阿姐对沈谛的忌惮,也曾瞧不起阿姐的束手束脚,但今日他居然犯了和阿姐一样束手束脚的毛病!
那一支箭本该对准沈谛的心口,一箭致命……是他不愿意承认他刚刚……心底冒出了怯意。眼前这人好像不知道痛,也……杀不死!
“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