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邸,花园中开了一株惹人爱的红梅,暗香扑鼻。
“今年红梅开得早哇。”
仆人被遣走,独剩下沈竹骨和沈夫人坐在石桌下,烧着炭火,火上还架着一炉的鹿肉。
沈竹骨为夫人倒了杯烫酒,劝解道“娇寅,莫要气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我不气?也不知道是谁这一个月来气得半夜睡不着!”
林娇寅又灌下一杯酒。
“慢点喝慢点喝!”
沈竹骨不给她倒。
“给我!”
林娇寅抢走了酒壶,“当初就不该生了这个祸害,你说这七年她在外,那一天我不是提心吊胆!她倒好,七年来就回了三次京,每次回来都不进家门,非要到什么将军府去住着!真的是翅膀硬了,如今她在这样任性下去,岂不是要闯下塌天大祸!”
“住嘴!”
沈竹骨一搁酒杯,反倒把林娇寅吓得一抖。
他叹气道“有些话如何能说的!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心里有一百个荣华的好不说,一个荣华的不好嘴里就有能说出来个一万个。偏偏荣华是个较真儿的人,你真以为你每日念叨着,她笑笑就过去了。这孩子我从小就看清了,嘴上什么不说,心里记得门儿清!你还想着人家回来看看,人家早不知道跟你疏远淡薄成什么样了!”
“可……天底下孩子哪有和爹娘的隔夜仇啊,荣华那孩子定不会这般糊涂!”
林娇寅放下了酒壶,迟迟才道,“要不明日我亲自去将军府拜访她……行否?都说女儿进了宫,爹娘拜娘娘才对,她还没进宫呢!我这就低了辈分还要去拜她。怪你,给她起个什么命,沈谛沈谛摆的谱真大!”
“哪里是我给她起的名,是平山国师算过之后定下来的。不然我哪有本事给她取单字谛,也不怕犯了皇帝忌讳。还好当初陛下宽宏大量,没有追究!”
“可惜了如今国师不是那个国师,陛下也不是当初的陛下了。”
林娇寅端起酒杯。
沈竹骨摆手制止她道“莫要再说了。”
“罢了,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林娇寅不知想到什么又笑得开心,“以前荣华隔得远我去不得,现下就在两条街外,我明日早点动身去看看她!”
“她脾气倔,小心给你拒之门外。”
沈竹骨夹了一筷子鹿肉。
“晦气!”
林娇寅瞪了他一眼,劈手夺过剩下盘中鹿肉,“别吃了,剩下鹿肉我明日给荣华带去。”
邗朝大军班师回京的第三十日的夜里,将军府的踏月阁里燃起了一盆极佳的银丝炭火,暖烘烘的熏得人面下绯红。
今年京城梅花开得晚,沈谛半夜睡醒,抓心挠肺地想要闻一闻梅花香,兀自出了屋折了一大把梅花枝放在炭火里炙烤,自个蹲在火盆旁呆。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任性所为了。沈谛扯了扯身上披着的大氅,口里轻轻吐出一阵白气,鼻尖隐隐约约的梅花暗香,这一刻她似乎想了很多又什么都没想。
夜风席卷过高阁窗棂,重重的一声响动,眼前多了飘飞大半夜空的鸽羽——有只蠢鸽子撞上踏月阁的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