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山闭嘴,她看沈谛的眼神好像真的能生吃了她。
“将军?”
有人沉默地从暗处走了出来。
代十一捧出一沓黄脏污的纸,目光哀婉地看来。那沓纸老远就散着腐臭气息,最上面一张还覆盖着大片暗红的血迹,灰尘蛛网似是从被人遗忘的角度才扒出来的。
“种雪剑死前我曾去看过他,他写了很多封信,我能力有限只寄出了最后一封。这些……将军你带回去看吧。”
沈谛这才明白他的目光不是哀婉,而是彻头彻尾的同情。他笃定她看了这些信会生不如死,于是在目光深处泄露一丝幸灾乐祸。
你瞧,你说我真心不值得,那你看一看种雪剑这颗死掉的真心到底值不值得。
阿古杉·摩诘将纸张全部塞进了沈谛的怀里。沈谛僵硬着臂膀握住了这一沓轻飘飘的纸张,她深深看了一眼阿古杉·摩诘。
“你恨我吗?将军。”
“你也是可怜人,恨你作甚么。”
沈谛笑得很难看,“只不过每逢阴天我的脚骨头作痛,我摸着脚上斑斑驳驳的疤时,就会想想你的死法。”
“将军,我曾怀疑你还是不是从前那个光明伟正的沈大将军吗?现下看来,至少嘴硬是没变过的。”
沈谛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而后从从容容地将纸张收好捂进了衣裳心口处,慢慢道
“代十一,你从小流浪,得到爱很少,很珍贵吧。我要你,死于你爱之手。”
阿古杉·摩诘笑着摆了摆手。
“将军,你很残忍。但我相信月牙不是你,她比你好,她有我的真心,我有她的真心。”
沈谛冷冷看了他一眼,而后翻身上马。三人就此别过。
回程的路畅通无阻,无人阻拦。这也印证了阿古杉·月牙的确是相信了她的话。
夜色掩护下,玄色斗篷将两人淹没进黑暗中。路程太顺了,顺得人在单调马蹄声中晃了神。
变故就在眨眼间!
“沈谛!”
岐山慌张勒住缰绳,马儿被勒的高声痛苦嘶鸣。她眼睁睁看着前方马上的人摔落,在地上翻滚数下,如同一具死尸再无动静。
岐山心跳得很快,比她刚刚给阿古杉·月牙接生时被刀抵着脖子还快,她连滚带爬地赶到沈谛身侧。
“沈谛!沈……谛……”
岐山脚步渐渐缓了。
还没等她靠近,地上的人自己艰难地撑着身子起来,摇摇晃晃地护住心口,摇摇晃晃地朝着受惊的马走去,每一步都是粗重的喘息声。
有些人远远看是个人,近看却是一座孤坟。
沈谛能听见自己不堪重负的心跳声,她想不起来上一次睡个好觉是什么时候了,也想不起来上一次吃饭是什么时候了,她只觉得心口好凉,凉到她牵不住缰绳。
种雪剑,是你吗?
沈谛无声地问。
“你疯了!”
有人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按在了她的脉搏上。
岐山眉毛揪成了一团,脸上的乌黑胎记在夜色的掩映下反而显出了她卓越的五官,尤其鼻子长得如同清秀的江南小山。
此时此刻,沈谛却起了闲心。
“你长得确实不赖。”
沈谛抽回手解开腰间的酒壶死命灌了一大口,而后由衷地赞叹,“这酒不赖!”
岐山被她消极的态度气笑,冷冷道“呵!是不赖!你更不赖!你再这样对待你自己的身体,就先想清楚自己的坟搭在哪里吧!”
沈谛并不理,她遥望受惊跑远的马儿,叹了口气。岐山打了个呼哨,她的马儿狂奔着追了过去。
“好了,都没马了。走吧,沈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