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谛大病初愈后整个人虚弱得走两步就要喘口气,她全然放权给靖华英,也让谢全参与了议事分担工作。索幸自从上次大战后,军中没有什么大事需要决策,众人围困镇北城,等待沈谛所说的时机——这种时刻竟然成了某种奇妙的悠闲日子。
沈谛选了个极好的晴天,去看了被囚禁的林镜。关押林镜的地牢有一扇小小的窗,每逢正午能射进一丝阳光,沈谛来的时候,林镜正躺在那缕阳光下午睡。
“怎么样?有吃有喝过得惬不惬意?”
沈谛像是个老朋友,平平常常地开了头。
林镜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又合上眼皮,不经受风霜、操心军务,他比先前还白胖了些。
沈谛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后跟着个妇人,那妇人怀中抱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婴儿正是睡得香甜。沈谛示意妇人上前,好言相劝道“到底是孩子爹,给他看一眼吧。”
妇人红了眼僵持着,最终还是上前去,蹲下身把怀中的孩子露出脸来。
林镜却还闭着眼一动不动,闻妇人抽泣他才冷笑一声道
“你以为她沈谛是好心?我与她相处近十年,我告诉你,今日沈谛不可能让你活下来!种雪剑虽是我害死的,但你也绝逃不了干系。你以为她沈谛是什么好人?她是世上最恶毒的女人!种雪剑的命矜贵,我们这些贱命死上千条都不够还的!”
妇人恐惧地抬眼,不敢置信问“将军?”
沈谛面含微笑道“他说的对,一张床睡不出两种人。你是必死无疑的帮凶。”
沈谛上前一步,妇人下意识地将怀中婴儿搂紧,许是弄疼了小孩,啼哭声响起。狱中的林镜终是睁开眼看了过来。
“沈谛,你若心中还存半点家国大义,看在我为邗朝奔赴数十年的份上,种雪剑的命……”
沈谛打断了他“我凭什么和你说家国大义?”
“我沈谛是小人毒妇,今日来就是和你来算一算我挚友的命,杀人偿命了结私仇罢了。”
沈谛伫立原地,“既知今日,当初又何必动了不该动的人?”
“因为——我厌恶你!我看你便觉得恶心!我要你生不如死!”
林镜见讨饶不成,眼中射出歹毒的光,“种雪剑就是你最忠心的一条狗!你不是还想复活种雪剑吗?我告诉你,我找来的那些全都是骗子!你根本不可能复活他!”
他并没有看见自己期待的沈谛失控暴怒的神色,相反沈谛异常的平静。她平静得好像根本不在乎种雪剑的死。这样的平静反而使得林镜自己生出了一种莫大的惶恐。
沈谛不是个疯子吗?自己不正踩在沈谛的痛脚上吗?为什么她一点都不生气!
沈谛却转脸,居高临下地看向了蜷缩衣角的妇人,冷漠地开口,“你丈夫说得对,我不可能饶过你。”
妇人脸上陡然呈现出一种绝望的死色。
“但我可以放过你怀里的孩子,只要你自愿进入这个牢笼。”
妇人看着怀中的孩子,匆匆滴了两滴泪。她抹了眼泪,露出个温柔的笑,最后逗了逗孩子。一狠心将孩子放在了地上,自己就要进入牢房中。
“给我。”
沈谛伸出手,“我来抱他。”
妇人脸上恍惚过惊诧茫然的神情,她怔愣了片刻,垂泪将孩子送进了沈谛的怀中。
“将军……妾身不求他有任何出息,只求他能平安长大。将军,求您!妾身到了地下也会为您祈福,也会保佑将军的!”
沈谛接过孩子,孩子的啼哭声又乍响。她眉毛一皱,那为母亲的心就是一揪。
“没事的,他哭两声就好了。他吃得也不多,喂点稀粥都可以!他随了我,命贱!好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