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为什么半夜自己挑砖上来?”
林镜看了身后的青砖,挑出一块握在手里掂了掂。许久才道“我睡不着。醒着也是醒着,就上来了给……”
“舅舅是愧疚吗?”
林镜抬头对上沈谛哭红的眼,她笑着,却露出哀哀的神色。
“我一想到若是我早一天到长白关,或许雪剑就不会死,我心有愧。舅舅,种雪剑是个好人吧?舅舅你是我在军中最亲的人,你告诉我——我有罪吗?”
林镜只与沈谛的眼对上短短一瞬就迅低下头,他的手无意识地抚摸着砖头,在泥地上画出一道一道横亘。
“你无罪,我有罪。我是罪人的。”
他垂说,“雪剑是忠臣良将,他是好人。实在是那日风沙太大,大的……我以为不救他才是天意……”
“雪剑托梦给我,他只恨天,不恨人……舅舅,你恨我吗?”
沈谛声音很低,“如果你是种雪剑而我不去救你的话……”
风突然大了起来,哗啦啦全是林间树叶响动。沈谛在这喧哗声中听见了——
“不恨。”
林镜说得很轻巧。
夜凉薄,风寂寥。沈谛摸了摸腰间里的刀,摸了个空。她往后伸手摸到了一块不趁手的青石板砖,余光便落在身侧林镜的后脑勺上。
可是她恨,她恨得心口做痛,恨得咬碎牙齿,恨得灵魂战栗!
月亮从乌云中挣脱出,照亮了林镜后脑的白,一缕一缕,斑斑驳驳。白的主人徒劳妄想将这衰老的特征藏在深处。
“怎么了?”
林镜转头看来。
沈谛的手从砖头上挪开,指了指他的脑袋。
“舅舅,你长白了。”
林镜一摸脑袋,很窘迫地道“我啊,少年白,很久之前就有了。”
“我也有的。”
沈谛抬手在自己的中犯了犯,而后手高高一抬,拽了一根下来。
林镜还没来得及阻止。
“不要拔!越拔越多……”
沈谛手心里的一根,从头到尾,都是晶莹的雪色。
林镜拍落她手心的,叹气道
“别看了。下山吧,夜深了。”
沈谛望着那根白跌落泥里,翻滚着不见。
“好,也该下山了,天都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