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飞机,明媚跟傅子宸立即赶往医院,南歌刚刚打完针进入了睡眠,脸色苍白,整张脸瘦得不成样子。明媚握着她的手,一个劲地在心里骂她:你真傻,你真傻。大概是感觉到有人,南歌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却好一会才聚焦在明媚身上,她嘴角扯开一个虚弱的笑容:“明媚,你来了。”
明媚忍不住骂了出来:“你真傻,你这个傻瓜!”
南歌知道她的意思,轻轻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想要自杀,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太累了,我只是想要好好睡一觉。”
“别说了,别说了。”
明媚心里难过的要死。
哄着南歌再次入睡后,她跟傅子宸走出病房,下楼的转角处,遇见了正上楼的宋引章,他手中提着一个开水壶。
“宋教授。”
明媚打了个招呼,此时此刻,她心里是怪他的。
宋引章满脸疲惫,微微点头算作招呼,往上走了几步忽又回头叫住明媚:“既然你回来了,南海那边你不用过去了,整理下报告给我吧。”
明媚点了点头。
南歌在一个礼拜之后出院,她这次没有再拒绝傅子宸的好意,他帮她租了一个小公寓,她从先前那个略微破旧的房子里搬了出来。
坚持了这么多年,她最终还是跟宋引章分了手。
她对明媚说,其实从一开始,她就已经看到了这份感情的结局。只是,不到最后一刻,她不想放手,也放不了手。
她说,在这段感情里,总有一个人要牺牲,不是他,就是我。而我,不愿意也不忍心看到他为了我,放弃他来之不易的一切。我们彼此真心爱过对方,这已是给我最好的馈赠。
她越懂事,明媚便越为她感到难过,越为她心疼。
南歌在那个小公寓里没有住多久,快要过年的时候,她通过了南方一家报业集团的初试,接到面试通知的当晚,她便订了第二天的机票。
明媚跟傅子宸去机场送行,望着南歌头也不回地进了安检,她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人流中。
离开时,明媚忽然在人来人往嘈杂喧闹的机场大厅里蹲下身来,抱着头无声地哭了。傅子宸蹲在她身边紧紧拥住她的肩膀,她将头蹭在他的怀里,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她从未有哪一刻像此刻这样觉得自己是如此孤独,像是置身于一片荒芜的原野,抬眼望去,皆是一望无际的空。如果说她曾习惯并享受过孤独,那只是她的生命中还未曾尝试过温暖的甜,没有洛河,没有明月,没有艾米莉,没有夏春秋,没有南歌,可如今,那些曾踏歌而来带给她温暖与快乐的人,一个又一个,相继从她的生命中抽身离开了。
当你不曾拥有,自然也就无法体会到失去的痛。可当你曾拥抱过温暖,再失去时,那便是生命中无法承受之轻。
明媚紧紧抓住傅子宸的手,像是抓住这世间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温暖。
那个春节,明媚去了夏春秋的家里过年,傅子宸原本说要陪她一起去,被她拒绝了。
当她出现在夏春秋家的院子里时,夏妈妈又惊又喜,她没有想到,这个女孩真的信守承诺来了。
夏冬眠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姐姐不在了,他是家里唯一的支柱,从前毛毛躁躁嘻嘻哈哈的性子全都收敛了起来。夏妈妈说,这半年来,他的成绩一下子突飞猛进,从年级五十多名跳到了年级前十。
明媚顺着记忆,沿着去年夏春秋带她走过的路,一个人又默默走了一遍。她在夏家只待到了初三,她订了当晚的机票回岛城,因为初四是明月的忌日。
临走前,她又去了一次夏春秋的墓地,山上白雪皑皑,寒气逼人,她却站在那里陪她说了半下午的话。说艾米莉在国外的生活,说她在南海的一些事,说她被保研了,说她终于跟傅子宸在一起了。
最后她说,春秋,你放心吧,我会替代你,好好照顾你的爸爸妈妈,还有冬眠。我会把他们当做我自己的亲人。
明媚离开时,大巴走了好远,她还能看见夏爸爸夏妈妈与冬眠一直站在路口张望。明媚心里酸楚,从此后,这个地方,是她永远都放不下的牵挂,是她心中另一半故乡。
年过完了,转眼又到了开学,大四最后一个学期,所有的课都停了,明媚却并没有轻松多少,她们这个专业的毕业论文,历来就是出了名地难写。最后那几个月,明媚几乎都是泡在图书馆与自习室里,傅子宸想要跟她约会,明媚张口就说,“好啊,来图书馆找我吧。”
傅子宸气恨地说:“真没见过比你更爱念书的女孩子,研究生之后你是不是还打算考个博?”
明媚眨眨眼,“可以考虑噢。”
傅子宸说:“那咱先把证领了吧。”
明媚哗啦哗啦翻几页书,“啊啊,时间过得真快,又快关门了,怎么还有这么多没看完。哎我说你,明天还是自个儿玩去吧。还有,你们研究生咋这么闲呢,都不用去搞研究的吗?”
傅子宸简直哭笑不得,一把拽起她:“那就走吧,陪大爷吃宵夜去。”
连续熬了好几个夜晚,洋洋洒洒几万字,总算是把论文给搞定了。明媚长长呼出一口气,倒在床上蒙头大睡了整整十二个小时。那一觉极安稳,什么梦都没有,果然是人在累极的时候最好入眠,什么也不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