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易却似是没听到一般,转身便走。
黎政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他的背影,不得不站起身来跟了上去。
隐阁主这间会客厅的布局与上次在潼城的那间布局略有不同,正中间却都有一道屏风隔于正中央,将里间与外间严严实实地隔离开来。
黎政看了一眼自进入房间之中便恭敬负手立在一边的屈易,压了压心里的不满,也不管屏风对面之人能不能看到,上前两步对着屏风的方向长揖一礼,开口道:“在下黎政,拜见隐阁主。”
屏风之后的隐阁主口吻歉然道:“黎先生到来之时我恰有要事处理,是以怠慢了先生,还请先生莫要怪罪。”
隐阁主的声音温润琅然,说出来的话也比屈易要随和很多,黎政的心情舒坦了一些,落座于屏风之前的一把藤木椅子中,道:“我今日是奉太子之命,来请阁主兑现承诺的。”
“原来如此。”
隐阁主笑道。
这话既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倒是让黎政拿不准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当初阁主差人送信与太子殿下,指明要裴钧的性命,太子殿下虽然对于阁主的要求大为不解,却还是一口应了下来。作为交换,殿下让阁主在事成之后前往沂都,辅佐他成就大业,阁主也是答应了的。如今太子殿下已经将裴钧的性命奉上,是时候轮到阁主有所表示了。”
言毕,黎政清了清嗓子,意有所指道:“阁主助太子殿下大败宁国,谋无遗策,必然也明白在战场之上,掌控一人的性命,比歼灭一队要难上许多。阁主的这个要求,是着实让太子殿下花费了一番功夫啊……”
“承蒙太子殿下厚爱。”
卓印清抬眸瞥了一眼身侧的人,捧起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清茶,手指的颜色竟然比白瓷茶盏还要莹润上几分,“只是太子殿下若是今日便让我启程去沂都,我恐怕恕难从命。”
黎政大惊:“阁主这是要食言么?”
“既然是我自己许下的诺言,又哪里会有食言的道理。”
卓印清嘴角噙着笑意,“只是如今并不是我入沂都的最佳时机。黎先生也莫要怪我说话直白,太子殿下虽然大败宁国,功过相抵,在彦帝及满朝官员的眼中,他依然是引发此次宁彦交战的罪魁祸首。换句话说,太子殿下此刻在大彦并未立稳脚跟,重新取得彦帝的信任,而此时贸贸然将我这个身为宁国人的隐阁阁主纳入他的麾下,势必会引起彦帝对于太子殿下不必要的怀疑,此为其一。”
卓印清听到屏风那头黎政的呼吸声沉了沉,浅啜了一口热茶继续道:“而另一方面,我的势力大半都在宁国,虽然不算根深蒂固,但也是各司其职,早就形成了自己的套路。我虽然已经下令他们撤回,也不是一天两天便能全部收回来的,若是我在此时抛下他们离开,便等于自己断了自己一臂。我既然效力于太子殿下,我的势力便等同于他的势力,我相信这也是太子殿下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对太子殿下来说,我此刻留在大宁,比去彦国更有利。”
“这……”
卓印清这番话说得头头是道,就连黎政也被他说服了,面带为难之色道,“话虽然是这么说,太子殿下已然命我前来接阁主,若是我只是一个人回去,只怕也无法向太子殿下交代。”
卓印清笑了笑:“这点黎先生不必担心,你只需将我的话说与殿下听便是。太子殿下不是沉不住气的人,我相信他会理解的。”
黎政也不是一个不果断的人,闻言点头应道:“既然如此,我便将阁主的话原封不动带回给殿下。”
卓印清将手中的茶盏放回到面前的桌案上:“黎先生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此刻也十分劳累了,我已经吩咐人命黎先生准备了客房,先生不放在隐阁中休息几日再回去复命也不迟。”
黎政会昼夜兼程赶来凌安,连口茶都来不及喝便直奔隐阁,便是因为太子翊那边催得紧,此刻又怎么可能答应卓印清的挽留,是以婉言拒绝道:“多谢阁主盛情,只是如今大宁战败,凌安城中风声鹤唳,我若是多留,没准会给隐阁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早些回沂都得好。”
卓印清原本说那句话便只是客套,闻言只是笑笑:“既然如此,我便不多留黎先生了。”
黎政站起身来对着屏风传来声音的方向抱了抱拳:“那我便先告辞了。”
“让屈易送你出去罢。”
黎政应了一声,却并未跟上屈易,而是立在原地面露迟疑之色。
屏风后的卓印清仿佛能看到他的动作一般,问道:“黎先生可是还有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