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候府的这件大事,却是因为二房的二娘子所起,要说闭门守孝之后,永宁候一门心思教导幼女,世子也是有样学样,偶尔将孔青珏带在身边教导,虽然这位大娘子严肃到古板,但为人秉性耿直,对嫡夫君吕氏十分尊敬,对唯一的嫡女也颇为看重,孔青珏又是个懂事的,两人倒是相得益彰。
但这事情放到二房却不是那么和谐,二娘子原本就不是多么喜欢嫡夫小冯氏,虽然孔青琮也是她仅有的女儿,但两人见面的时候少的很。如今二娘子直接将人拘在身边,严词厉色的模样,让原本心性活泼的孔青琮颇为难过,小冯氏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因此对二娘子也心怀几分不满。
要说这对夫妻,也真真是冤孽,当初冯氏就说过,若不是自家外甥自幼父母双亡,恐怕还轮不到自家二女儿。
这话却要从许多年前说起,当初作为嫡长女的大娘子养在先侯爷身边,而他们的公公,一向身体不好却自负才华的那位,执意也要教导一个孙女。
先侯爷自觉对这位女儿多有愧疚,如今的侯爷自然也不能忤逆,只好把二娘子送了过去,只可惜这位公公是个命短的,养了二娘子几年就死在了先侯爷的前头,但那时候,二娘子的性格却已经养成这般不着调的模样,简直跟那位公公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是冯氏看不上自己的女儿,自家二娘子有多少本事,他们夫妻俩清楚明白的很,偏偏自命清高,一副看不起天下人的架势。如果只是这般倒也罢了,这个女儿偏偏还在男色上看不清,家里头的小厮,冯氏还能压制住,但却挡不住这位出门会友,一番花天酒地。
那时候二娘子尚未娶亲,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偏偏这位就生了一副风流心肠。好在女儿家风流并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不闹出事情来,永宁候和冯氏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道这一放任,最后却闹出一件笑话来。
当二娘子站在自己身前,口口声声要将那位卖艺不卖身,据说志向高洁文采无双的青楼名妓娶回家时,冯氏差点没直接气死过去,永宁候动用了家法,偏偏这位倒是捏准了她老娘不可能把她打死,咬紧了就是不松口。外头有心人将消息散播出去,直接将永宁候府的名声弄臭,幸好那时候大娘子已经娶了吕氏,否则的话,恐怕吕家都要退亲。
冯氏怎么可能答应女儿这样的条件,她不是不疼爱这个二女儿,却不可能为了她,一辈子让大女儿和小儿子抬不起头来。最后冯氏跪在祠堂之前,请永宁候将女儿逐出侯府,断绝母女关系。
当时这件事闹得极大,如今十多年过去,却是无人再提起。事情的经过小冯氏知之不详,却也听说过,这位二娘子确实是被赶出家门一阵子,身无分文据说可怜的很,最后到底是怎么回来无人得知,反正那位跟她情深似海的青楼名妓,此后再也无人提起。
这件事后,二娘子虽然回到了永宁候府,名声却已经臭了,好一点的人家,谁愿意将儿子嫁给一个浪荡子,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但这事儿谁能说得准。
冯氏原以为,经过这件事,二女儿总要学乖一些,不求她能够跟老大似的克己端行,就算跟老三似的木讷他也认了。只可惜二娘子回来是回来了,也不敢再闹出什么大事,性子却没从根子上扭转过来。
至此,冯氏也差不多明白,这个女儿是被公公教坏了根子,现在有他们夫妻俩压着还好一些,将来若是他们夫妻去了,老大虽然是长姐,怕也不能时刻盯着。娶妻娶贤,得给她找一个厉害的媳妇,将来才能压制得住。
冯氏扒拉扒拉,最后看中了自己娘家姐妹的嫡长子,说是姐妹,这个姐姐却是庶出的,本来倒是有几分才学,谁知道外放的时候早早去了,连带着她的嫡夫君郁郁早亡,留下两个无依无靠的儿子,要嫁妆没嫁妆,要娘家没娘家的。
荣国公府虽然能给两人依靠,但荣国公府那时候就是冯氏的嫡长姐当家,对这两个庶出妹妹的儿子,也不过是面子情分罢了。
冯氏左看右看,觉得这般长大,小冯氏会看人脸色还能维持住爱说爱笑的性子,心中定有几分城府,再有一个,小冯氏与弟弟年幼父母双亡,单凭这一点,将来也嫁不到好人家去。
冯氏与自家老爹通了通气,又与小冯氏细细说过了一回,到底是把婚事定了下来。冯氏可谓是一心为了女儿,谁知道在二娘子的眼中,自己就是被控制的傀儡,一个老爹压着还不够,如今还要再娶回家一个来。
等小冯氏进门,他原本就不是多么出色的样貌,虽然性格看似开朗,才学却实在是一般,因为从小到大的经历,他更加看重实务一些,看在二娘子的眼中,自然成了满身的铜臭味,夫妻俩的感情并不好,不过是面子上相敬如宾罢了。
也因为如此,小冯氏进门多年才生下了嫡长女,期间不是没有小厮动了肚皮的念头,只可惜有冯氏压在上头,但凡有不怕死的,如今骨头渣子都不知道在哪儿。冯氏一味护着小冯氏,小冯氏也早就明白,在这个家里头,妻主是靠不住的,唯一能靠着的是姑父,他这辈子只能盼着女儿出息。
这会儿眼看着二娘子对女儿严词厉色,生生把一个活泼聪颖的孩子,吓得见到她连话都说不好,忍不住便争执了几句,二娘子跟他大吵了一架,又怕冯氏再把自己叫去教训,心中郁郁不欢,索性偷偷的出了门,只打算散散心。
小冯氏见她如此,也是冷笑一声并不伤心,平常她常有十天半月不出现的时候。只是渐渐的,却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这时候可是在孝期中,这人出门不可能是宴客,怎么好几次身边的小厮偷偷来报,说二娘子身上有脂粉味。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小冯氏的手段,绝对是跟冯氏一脉相承的,如果不是冯氏还在,小冯氏多多少少顾忌一些,恐怕他还能施展的更多。二房里头的小厮早就明白,二娘子别看着凶,其实不过是纸老虎,在二房里头,说话算数的,只有二太太和太太,不然就是爬上了二娘子的床,也只能当一个无名无份,拿着贴身小厮份例的通房罢了。
二太太听了之后心头就是一跳,原以为二娘子再如何,好歹知道分寸,如今看来,这女人早就被男色迷了眼睛。如今老太太过世不到三个月,若是她在外头置办了外室,被人抓住把柄的话,她自己丢官弃爵是小事,却要带累了他家琮儿的名声。
二太太一边不动声色,一边却将二娘子身边的丫头提了进来,让人下去审问一番。二娘子身边的人都是冯氏安排的,平常并不敢瞒着这些,唯有一个,是二娘子不想时时刻刻活在冯氏的眼皮底下,自己从外头买来的,冯氏不想跟女儿闹得太过,细细查过那丫头没问题,也就放在她身边。
这几日,二娘子出门的时候,身边带着的就是这个丫头,这丫头心中也忐忑着呢,永宁候府太太和二太太的厉害,她也是知道一二的,谁知道自家二娘子出门偏偏遇上了这种事儿。她也是冒险劝过几回,但二娘子就跟着魔似的,整天惦记着那小爷们。
等二太太派人过来,这丫头倒是松了口气,有一种心中大石头终于落地的感觉,三两下就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二太太冷冷一笑,瞧着她这幅模样也觉得恶心,若这丫头是个一心为主的,他还要高看几分,但出事的时候不知道拦着主子,之后又把主子卖的干干净净,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这事情说起来也是简单,那日跟小冯氏大吵一架,二娘子出门散心的时候,巧遇了一桩事儿。市集里头一位妙龄少年卖身葬父,一身白色孝服哭得我见犹怜,二娘子心生怜悯,刚开始倒是真没多少坏心思,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谁知道那少年哭着喊着要以身还债,死拽着二娘子不放。
二娘子虽然是个风流的,好歹知道她若是敢把人带回去的话,冯氏就能再把她逐出家门,左思右想,居然想出个馊主意,在外头置办了一个宅子,将那可怜的少年暂时安置下来。
之后的发展,自然是谁都想的到的,那少年不但楚楚可怜,还是个通文识字的,二娘子便渐渐喜欢这个去处。
若是平时,二太太知道这种事情,恐怕是会直接把人带回来,一来成全了名声,二来人进来了,怎么收拾还不是看他的意思。只是如今老太太的孝期未过,闹出来的话,整一个永宁候府的面上都不好看,再有一个,他也拿不准这件事,是不是有人专门给二娘子下套。
二太太知道前因后果之后,直接去了冯氏房中,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冯氏一听女儿居然又闹出了这样的事情,气得心肝儿发疼,真不知道他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临了生了这么一个讨债的。
二太太也生怕冯氏气出一个好歹来,妻主已经靠不住,他唯一能靠着的只有冯氏了。
也幸好冯氏很快平静下来,当今之计是赶紧把事情压下去,若是真有人在背后动手脚,只怕不仅仅是针对二娘子:“这件事你别管,我会亲自处理。”
二太太点了点头,靠在冯氏怀中说道:“多谢姑父。”
冯氏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头,心中有些愧疚,若不是当年他提议将外甥娶进门,这孩子日子也不用过的这般苦。
冯氏心中的想法,二太太其实也明白,说起来,他倒是一点儿也不恨冯氏的打算。当年不是嫁进永宁候府也有别家,他只是庶出女的嫡长子,嫁妆并不丰厚,当年孔氏也有几分愧疚,才能让他风光大嫁。若是换一家,先不说女人就没有不多情的,首先公公就不能这般好伺候,而自己几年无所出,谁家公公能一直压着不让通房小侍先生。
冯氏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等二太太离开之后,便让人去请了永宁候过来,他们得先要看看,这个所谓的卖身葬父,到底是二娘子倒霉恰好遇上了,还是有人故意布置,这件事若是处理的不好,少不得永宁候府要背上一个不孝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