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同笑了一声,抱着狗崽到旁边坐下,算是默认。
几秒后,听到宿宣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和他说了一个一千多年前的故事。
“从前,我和我的族人们住在癸山山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得说不上多好,但至少也平安喜乐,很是难得,我在族人的照顾下,无忧无虑地过了十八年,直到有一天,族里的卖货郎从外面回来后送给族长一颗白色的珠子,说那是他好不容易才寻来的夜明珠,能辟邪庇佑族人。”
“那颗珠子笼着白芒,触碰间还有暖意,族长就信了,连夜把它放进了祠堂里,我和族人们很高兴,以为得到了神物和神明的庇佑,结果,我们等来的不是什么庇佑,而是毁灭。”
“第一个出事的,是族长家最小的孩子,突然就发了疯,之后没过几天便握着石刀亲手割断了自己的喉咙,再到后来,十个,几十个,上百个……死的人越来越多,都是疯癫后自己选择了死亡,一开始族里的人都以为那是什么疾病,四处寻医问药,但都没用,直到最后,一位道长云游路过癸山时看出了端倪,我们才知道,原来一切的祸端,是那枚被全族人看做是庇佑的珠子。”
宿宣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起来,声音也随着沙哑里几分:“那根本不是什么能庇佑族人的东西……那是摄魂鬼的鬼卵,而摄魂鬼一旦开杀永无休止,只能用极阳的魂魄才能把它镇压封印,道长测算过后,族里只有我的生辰是极阳。”
傅同眉眼淡淡:“所以你的族人们用你的命换了他们的命?”
“不,是我自愿的。”
宿宣笑起来,背后的功德光霎时间又浓郁了不少:“族人们不想拿任何人的命换取安宁,想要离开癸山,但您也知道,摄魂鬼这种根本不是远离就能避开的,而我本来就是孤儿,承族人百家饭百家衣无忧十八年,自当偿还这份恩情,就恳求道长做了法事,再后来的事请,便和那位先生说的差不多了。”
她说的是樊休。
而樊休说,她被生前剜骨,魂魄困于牌位魂镇恶鬼一千多年。
那种疼痛,不用体会也知道不是谁都能承受起的。
傅同垂眼:“疼么?”
宿宣愣了几秒才明白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剜骨时是有些疼的,但那不算什么,我知道族人们后来都过的很好,而且入殓时族里的婆婆还给我穿上了嫁衣,一生也算圆满……我很欢喜。”
她站在那里,绣着金的嫁衣无风自动,面上眼底满是温柔。
傅同的视线这次在她身上停留了很久:“你是个好姑娘。”
“您才是特别好的人。”
宿宣又笑了,“如今鬼卵的事彻底有了了解,我不必继续困于墓室,之前因它而死的族人也终于得以安息,我很感谢您。”
说着,她抬手,指尖挨在一起贴着眉心朝傅同躬下了身。
她什么都没有,陪葬品也都被盗走了,能给傅同的只有族里最庄重的礼节。
傅同承了她的礼,沉思片刻后,突然开了口:“你后面有什么打算么?”
宿宣眼神暗淡下来:“我……不知道。”
她死的时候才十八岁,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癸山,现在一千多年过去,癸山下再无人迹,她早就没了能去的地方。
这样的答案在傅同预料之内,睚眦先生做事向来简单粗暴,也不说那些有的没的,直接问:“没打算的话,你愿意暂时先留在妖怪局么?”
宿宣愣了下:“我,我能去么?”
傅同没回答,只漫不经心地朝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她能么?”
房间里沉寂三秒。
三秒过后,卧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傅潜渊出现在门边,目光深邃地朝傅同看了过来。
看起来偷听的坦坦荡荡。
傅同现在已经不会为前男友的厚脸皮程度觉得震惊了,重复问他:“她能么?”
而傅潜渊自然不会让自家的崽崽失望:“能,先留作编外人员,其它的可以慢慢考,只是待遇会差点。”